【棺材铺】——归一（扬州）

后天

【提起软软，手上也不由一顿，但也只一瞬，也就继续低头咬住她递过来的笋片。软软与我们散于大孤山，不见人不见魂，心里从未当她死了，只想她只是远行罢了，远行】

过几日看好了李叔的祖坟就去一趟大孤山吧，我也想我软妹了呢，给她带个水晶肘子

“烈风也给她带一坛，她喜欢”几杯下肚，眼眸晶亮，咱们三个里头数她酒量最差， “还有前些时候打的簪子”自打她们两来了，女孩儿家的东西都习惯买三份，这回细细碎碎一数，就她的没怎么动过，扁了扁嘴，“你说她是不是嫌弃我眼光儿不好嘿，哼呐，这回都给她拎过去，叫她没地儿躲去”
撒开嗓子唤人，“虎子哥，再不过来，没得吃了哈”

结

【到家已经入了夜，索性今儿十五，人都在前头放花灯，一路从后巷回了铺子也没遇着什么人。】

【铺门口虎子坐在门槛上打盹，见我们回了一瞬清醒了跑过来，见着钟姑娘又楞了楞，我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烧点热水去

“想着你们回来要用，锅里一直备着呢”虎子被小施一瞪，反而格外受用的咧嘴笑，然后恍然大悟似的，关了门跑去后院准备洗澡水。我引钟姑娘去厢房沐浴，瞧她身量跟我差不多，就翻了两身衣裳出来予她更换，然后出来往厨房找吃的，边跟小施合计，“我总觉得做了笔亏本买卖”
“啥子买卖？”
“哈，我们搁山里头抓了只女妖精，准备卖个好价钱，虎子哥，你可不许跟外人讲一个字”

噗

【钟家姑娘虽然被困荒坟，但底子终究不差，清洗干净换了衣裳之后，虽显消瘦憔悴，但也不至于不成人形，依旧清秀好看】

【糊弄人的，虎子自然是不信，笑呵呵的说道一定不说出去，一面去了厨房，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我们想吃面还是其他的，随手打发他煮面就行，一边站起来】

我去一趟陈道长家，钟姑娘要不累，咱们今晚就去趟黑市。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你先吃口东西”拽住她摁回座上，等她吃好了才放行。
我撵了虎子去睡，跟钟姑娘大眼瞪小眼，“你确定你是想清楚了要这样做吗？回头可没有反悔的余地呀”她点了点头，“我很确定”又给我们端礼，“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生……”
“别！”我断了她的话，“只要你不后悔，日后也好好的就成”

【拨了几口面就出门了，把钟姑娘留给元姐姐照看，出门东转，出了乌衣巷向北有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老道，我跟他说了缘由，他摸出一个油滋滋的刷了红头黑漆的竹简递给我】

【从清德楼买了一枚白玉簪花的步摇揣在兜里回了铺子，那种姑娘还没睡，我将值好些银子的步摇递给她插在发间，左右打量了一番】

好看

【罢了冲元一一挥了挥手中的竹简，看时辰离午夜还有个吧时辰，三人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的看】

听说黑市的人都奇怪的很，不好相与，咱们这次去可小心些才好

等信的时间，钟姑娘已然镇定坚毅许多，我烹一壶茶，她与我讲起她跟书生的事，也没有太多的怨愤和羞惭，眼底的留恋和伤恸也是淡淡的，她将一切归结为造化弄人，很有些因果轮回的意思在里头。我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显然她也不需要我的回应。
“路引子有了，银子多花些，少看少说，不坏他们的规矩，想来也不会特意为难咱们” 竹简拿回来我也松了口气，给小施倒杯茶，“虎子豹子都是一根筋，魏三是个坏心眼的，把他带着吧”

成呀，你去跟他说

【黑市那种地方，就我三个姑娘去还真是有点不安的，魏三沉稳聪明又是个汉子，一起走一趟也放心。】

一会叫虎子找个马车来，过去还有点路程，钟家姐姐怕是吃不消

【说着就翻箱倒柜的翻出两身男装来，这还是以前跟软软没事瞎混去花楼的时候做的。又从柜顶上翻出帷帽，男装给一一，帷帽给钟家姑娘】

嘿，换身利索的

变装很迅速，辫子也打散挽了男人髻，没有强求十足像个男人，黑市里的人眼神都贼溜，不好相与，也讲究规矩，没人会坏了规矩去挖你的底。但魏三就不一样了，他不但爱挖我的底，更爱给我脸色看，我尚未讲完，人已拿那对招子将我上上下下研判了一遍，然后爱答不理的翻个身要继续睡，“多管闲事”
“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用我的，还好意思摆脸子。我当初不多管闲事，能有你现在的好？”
“不去”
“我数一二三，若是数完了你还躺着，我就告诉花子们，魏无唔唔唔”
“带路”
哼！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没让虎子跟着，魏三驾车，我坐他旁边儿，于后门候着小施两人。

【待钟姑娘收拾妥当了扶她出了院门，让她先进了车厢，魏三也只稍稍打量了一眼，候在一边默不作声，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魏叔别不开心，给你吃糖

【说着从荷包里摸出一小包冬瓜糖来递给他，他一个中年大叔，也没好意思伸手接，没好气的递了话来】

别装，你两一个德行

【我闻言嘿嘿一笑，伸手接来他扔来的一小袋西瓜子，笑眯眯的进了车厢，然后把帘儿一撩】

元姐姐辛苦啦，我把西瓜子给你留着，现在，赶车~

魏三不好意思，我不用客气呀，接过糖先给自己喂一颗，“坐稳咯”，马车迟迟未动，我踢踏下裙摆，伸手指戳了戳魏三的肩，“不会驾车？”他一口气憋上脸，眼瞅着就要甩脸子，我将冬瓜糖晃了晃，一脸无辜相，“想吃？”
“元一一！”
“有！”
“驾——”

结。

将钟姑娘暂时安置在软妹的厢房休养，虎子很自觉的承担起外围照护的职责，厨房里的汤汤水水都归了他，他也忙的乐呵。
我揉了揉僵硬酸麻的颈子，从看坟救人，连夜带回，再闯黑市一个接一个惊吓，铁打的我也快扛不住了。没给魏三说话的机会，拉小施去泡了个澡，待舒舒服服瘫回床上，才闭着眼儿问小施，“这一趟信息量有点大，你给我理理头绪”

我哪能有什么头绪

【折腾了一天累的够呛，但是精神却十分之好。从内袋里拿出那块铁令，上头一个顾字，也不知是哪儿的令牌。】

首先就是因缘际会救了钟姑娘，然后遇上个看不出来是骗子还是高人的老头，然后顺带被塞了一个可能有危险的东西。

【把令牌与她看，想了想又道】

今儿遇上的事比一辈子都多了，要不要跟魏哥说说？

“钟姑娘肯定是意外，但那老头和令牌我可不敢这么想”令牌触手冰凉，花纹繁复，我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巧合太多，里头就必然有蹊跷”将令牌给递还给她，埋头在枕间蹭了蹭，有些犹豫，“我记得，骨头也说过认识跟你这个玉佩相关的人，会不会问问她，跟她印证下比较好？魏三他……”

我从没跟小施讲过，我捡到魏三时，那场面比骨头还不如，好歹骨头是挥剑屠戮出的尸山血海，而他，却是被屠戮的尸山血海里的一滴。他诓我的那些鬼话，都不曾认真的编，就是吃定了年少无知时道观里那点经历，足以成为我收留他的理由。

这些年他藏匿在我这小棺材铺里充当账房先生，对他的身世过往缄口不提，彼此也算相安无事，可我不能保证他就没有旁的念头算计。

我提了句魏三，那个老头就能问出魏无端的名字，那三个月后的邀约是单纯的针对小施的玉佩，还是也有魏三在里头呢？若将他搅和进来，会不会将本就不明朗的局面推向更复杂更危险？

这不是我所乐见的。

“小施，我有些头疼”

其实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

【这找了好些年，真真假假来来回回，也看淡了许多。但这一趟黑市去的，着实是有些蹊跷。将那块令牌在手中翻来翻去，点了点头】

那给她去封信问问吧，魏哥那先不说。

【抬手给她揉了揉脑门，将令牌往枕头底下塞。】

先睡觉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咱们的行事风格

【素来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十几年来运气都不算差。】

“嗯”平素不肯用脑子，这回乍一使唤起来十分不顺手，两人头并头挤了一回被窝，梦里也不安生。一座小坟头，土葬的两套衣裳，我跪在那里，像被风吹折了的芦苇杆子，心里头是空的。魏三就站在我身后，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醒来时摸了摸小施的脸，先给骨头去了封信，然后去看钟姑娘，虎子熬的一锅鸽子汤，我尝着味道不错，让送碗给小施，自己扶了钟姑娘喂，她看着虚弱，精神头却不错，大眼睛落在虎子身上时竟也有些神采。

【迷迷糊糊就睡了去，做了一团不知所云的梦，梦里无尽的黑暗，还是黑市里那屋子，小姑娘将血水一泼，天边就染上了无尽的红色，铺天盖地，延绵不止】
【喝了一碗鸽子汤，也就不打算再睡，到前头找了钟姑娘，那令牌就安稳的搁在枕头底下】
【坐在桌边，撑着面颊看着虚弱的钟姑娘，话却是对一一说的】
明儿约李叔去一趟天目山确认一下新坟定哪儿吧
【本来也不急，但心里七上八下，想再去看看那座荒坟】

一碗鸽子汤喂完，钟姑娘身上发了汗，我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她身子一颤，五指握拳，我拍了拍她的手，这厢应了小施的提议，“嗯，早些了也好”
“元姑娘！”
“嗯？”
“那地儿有些邪门，你们、你们一定要小心”
我等她说下去，她却闭上眼像要睡了，我跟小施对视一眼，替她掖好被子，两人出了屋，揉了揉眉心，“怎么一时间好像谁都有了秘密，碍，要不现在就去李叔家看看？”

也好
【钟姑娘大抵是在我们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不过，即便是什么，也是黑市里头的事儿，喊我两小心？这估摸着，是事儿找上我们了？】
【唯二的两件，一是那老道士，二是那撞上来的黑衣人，但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我们这运道，还该去拜拜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