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丹药房

[见她服下丹药后已能自行调息，心下一松，撒了一把安神香于紫砂香炉内，倚榻坐其身旁]

何苦如此心急？调养多年，如今倒累得功亏一篑

[视线长久落在升腾而起的烟雾之上，目光放了空，待听她开口，瞥过一眼，又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都出来了，念素师姐又岂能得不得消息？昆嵛与佛狱，抑或是你的消息，必瞒不过她

【她一遍一遍的运功调理周身脉络里窜动不安的内息，在听他一言后，平静的神色中泛开波澜】

功亏一篑么？我却说这是命中注定，我欠他的。

【若非当日师兄以命相抵，自己怕是早已随他而去吧，这回佛狱出事，她的封穴被破，不正正是说明她应该再战江湖，为他报仇雪恨么？至于念素师姐……敛眸轻叹】

我有预感，佛狱这一回没这么简单，拖得一日是一日，你帮我瞒着，不要告诉她好么？

[只低头盯着手中药瓶不语，沉默片刻后，先是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道]

她若不问，我便不会主动相告

[这时候才想起方才所制丹药，将药瓶丢给她，起身去瞧了瞧，因分神之故，一炉药已有一小半炼毁了，另一半的品质也并非上佳。皱了皱眉，索性全作废丹处理]

原先的药不能用了，便换成这一种。头半个月每三日服食一颗，半月以后改作十日，若用完了便派弟子来取便是

【又听他这么道，细想下杨师弟素来寡言，自成峰主更是久驻紫云峰甚少行与外处，若是遇到大抵也是师姐有意去找，既是如此，便他不说师姐也是觉察出端儿来，也是瞒不住……】

好，劳烦师弟了。

【从前服用大多是温养药丹，这一回若不是察觉有异秉口气登来紫云峰，怕早便要被那失控的内劲折磨死，如今捡回性命，还能持了一身功力，也再无它求，若撒手而去，唯放不下的也就是桃花峰上的女弟子……思忖便道】

那日听灵云说，因那邪教下帖，昆嵛山下来了许多江湖中人，不乏外邦人士，门中也有子弟折损，桃花峰都是女子，怕她们遇上些不怀好意之徒使下三滥，便劳师弟再炼些丹药予她们防身之用。

[近来紫云峰弟子于各峰行走，大多是为受伤弟子送药医治，故而稍一思忖，便颔首应下]

自当如此

[边清理药炉边嘱咐了她几句，待人离开，又重新研磨药粉，再开炉炼过]

========结===========

--------------------开-------------------



【入丹药房，青松未偃，弥漫空中依是沉积数年未变珂药糅杂之味，鼎炉红火也未曾有一日熄灭，但室内仅有寥寥几名守炉药童在看守炉火，其余弟子皆被派出给受伤弟子送药行治】

【绕过前室，径直向后院走去，踏入后院时抬眸便见师傅伫立高繁冠树之下，近来因桃花峰林师叔受伤一事，师傅也并未离开过丹药房一步，不想也知是为林师叔受伤一事而烦扰，也正如此，自己心绪才更为不安，眉黛微褶，缓步上前，紧抿唇齿，依行礼，似难言道】

师傅，弟子有一事想请教师傅，还请师傅解惑

[丹药房后院，烟火气渐散，空气清晰，头顶林叶沙沙拂动，苍翠树叶下密密层层生了一丛紫色浆果，低压压斜垂而下，一抬手便能触到]

[伸手摘了颗捏在手中，耳听有脚步声及近，回首而视，面色宽和]

且说说看

【风扫枝叶婆娑作响，这声动更添焦灼，低首间熙阳云盖遮顶，洞黑压伏在足下，仿佛此间正如内心映照，正因心中纠缠难解，便不敢抬头直视师傅，依然垂首回道】

长歆记得《大医精诚》中讲过医者不问病患是否贫富是何身份，日前弟子就正遇上此难题

[树影斑驳，光线一点一点穿过缝隙透下来，在地面上落下一条又一条浅浅的白线，庭院里四下开阔，二人之间的气氛反倒显得有几分死寂]

医者当怀大慈恻隐之心，见病者苦痛，自当解救其苦，万不可自逞医术精通，而心生蒂芥之意

[为医者自当心怀仁德，但江湖之中，往往牵扯到门派之争，必然不能单纯以医者身份一概而论。近日里昆嵛弟子与魔教余孽多有冲突，死伤皆有，她此刻问出此惑，也不知是否是因此而来]

《大医精诚》中所述并无错，长歆又是因何而为难？

【既然无错，可心知此时倘若教旁人知晓，必定会说怎可救治魔教之人，只是那日见那魔教余孽重伤在身实在可怜，他又百般乞求，于是我便替他包扎，未敷衍了事，事后又再三令他不得再伤昆嵛门众，一念之仁，许真会如我所愿】

【可自那日来，日日此事萦绕心头，行医者之事，是否有错，魔教党众不过也是听命其主，不过被卷涉其中，若论罪责也应在其主身上】

徒儿救治了本不该救之人，该当何罪罚！

[将手中浆果握在掌心牢牢攥住，头顶树枝在身上落下横斜暗影，静静凝视她片刻，挑了挑眉]

你当真认为自己有错？我看却未必

[她这一问，便表明自己所料未错。正邪二字，常人一眼便可区分，念起来也是轻轻巧巧，然而这世上的人或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在这种事上纠结费神，当真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若真觉得自己犯了错，便应直接请罪，如何会有之前那一问？

正应不知是对是错，才有方才一问，若按医者本分，徒儿施手救治并无错

可。此事——

【一言微滞，心中思绪犹如筚路蓝缕般苦涩难悔，千百般追究其源，从头至尾也是我错放魔教残孽，羞恼惭愧涌上胸臆，一时垂首抿唇，又为方才心存侥幸感到懊恼，索性膝骨屈下，跪于地上，坦言之】

师父，徒儿有错，错在不明是非黑白，错在方才还心存侥幸，意图逃避！

还请师父责罚！

[垂眸看向其发顶，发丝柔软，松散地绑成一束垂在腰际，熔金般的日光照下来，将她整个人显得越发柔和起来，而这紫云峰的大部分弟子，皆像她这般有一颗柔软又慈和的心。心里难得的生出几分犹豫来，一时间没有言语，偌大的庭院里便渐渐沉寂下来]

魔教惯会蛊惑人心，而你只不过遵循医者本分，以有心算无心，也难免会有此结果。错不在你，无须如此愧疚

[这话便是有意宽纵她了，日后会如何，全看其能否坚守本心。话说至此，本想像以前那样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快要落下时却又迟疑一收，转而落在她一侧肩上，轻拍了一拍]

起来吧

【在沉寂时间中，落叶旋旋落地，耳畔可听到鸟鸣声，如此五感灵敏，此刻犹若等待最终审判，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日后可否坦然面对派中师兄弟，一切尚无果，心如油上煎熬，一分一寸都是难耐】

【须臾后，等来师父回言，我却从其中捕捉到一声微至无微的叹息，是否是我的错觉，辨认不清，可我宁愿那声叹息是真实存在，如此尚知晓师父并未对我失望，心底幽然安宁，可片刻后师父温手拍在侧肩上，那一霎那，抬眸仰视上师父，看得不甚清楚他此刻神情，可我的茫然无措再次涌上，诚诚然昭显在双眸中，双唇微动】

师父。

[身形未动，正对上她仰首直视而来的目光，眸子里的茫然快要满溢出来，极为显眼。二人沉默对视了片刻，院内落针可闻。到了最后，我也不过是手动了一动，托在她肘部微一使力，将人给带了起来，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都没说]

[说什么呢？说得再多都没有用，心思复杂得连自己都难辨，也许此刻的确是有些不忍，情谊再深，最终也遮不住这一派和煦下潜藏的阴谋与算计，和这流淌在血液里的故国之思]

回去吧，此事休要再提

[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转身往反方向行去。离了树荫，灿金的日光便泼在了面上，眼眸眯起时，禁不住想起中原的一句古话]

[千里搭凉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而我与她的师徒情谊，也终将如春日里的残雪，一一消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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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七年    夏   补戏——————————————

【这日，夏已深，艳阳高挂，蝉鸣鸟惓，燥热的天气让人心烦意乱。此时的我正缓缓走向炼丹房，想到与之相见便是为了离别，个中滋味委实不好受。】

【所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紫云峰的莫心兰师妹。自那日被长老温如初看破心机，识出身份便时常惴惴不安，仿佛总有双眼睛时刻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以致夜夜不得安睡。想来自己武功初成，思量是时候该离开昆嵛了。】

【昆嵛门规无掌门一辈长辈批准，门下弟子严禁下山历练，我此次下山且不说不能说明去意，更说不明归期，所以只得偷偷溜下昆嵛山。只怕这一走便是遥遥无期，潜身十余年与诸位师兄弟们并无太多交集，唯一挂念的只怕唯有她一人了！】

【这日，本去寻她道别，不巧恰好不在。一问其他师妹才知道她在炼丹房炼药，于是变转身向丹房前去。】

【丹药房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药炉的火光将脸庞刷上一层红色，心无旁骛，方是炼药最佳的状态】

【控制火候，添加药材，每一步都不能出错，稍有差池，炼出的丹药非但无法救人，还可能断送他人的性命】

【一炉暂歇，将炼好的丹药装好，取了绣帕擦去额上的薄汗】

辟谷丹、无忧散、含香膏，都差不多了

【一一细数丹药，数目都按照师父的吩咐准备齐全，很是满足】

对了，再炼一颗逃情丹防身好了

【从前不会去思虑，如今多番下山，觉得有药傍身还是必须的，正准备再起炉火，就听到敲门声，应了门，看到是武大哥，便请了他进来】

武大哥，你怎么会来？

【武大哥不会炼药，自然也不曾踏足丹药房，暗责自己一声】

（笨哪，武大哥自然是来找我的）

武大哥坐，有什么事找我吗？

【来到门口纠结许久，方才叩响房门。门声咿呀，一少女打开木门，笑靥生花，正是莫心兰。看着这多日未见的少女不禁迟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不禁哑声无言。】

心兰……心兰师妹……

【感觉自己说话磕绊，忙是收回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

心兰师妹，方才我去女弟子居所找你不见，师妹们说你在炼丹房炼丹，便来寻你。可是杨首座又给你安排了炼丹的任务？

【看她憔悴的深情，略有凌乱的发尾，心中暗生几分怜爱。这炼丹之术我是不懂，但自幼耳濡目染也知晓其中艰难。且不说炼制丹药需要求精准的草药分量，就是控制好丹炉的火候也是十分不易。紫云峰首座杨仲乃是炼药行家，莫心兰作为杨仲的得意弟子炼丹之术自然不弱。只是这般费时费心的炼丹之事交于一身怀重疾的豆蔻少女未免有些让她力不从心。】

如果过于劳累就歇息一会儿。莫再累伤了自己。

【听到他问自己前来何事，不免又有些犹豫，左右思量还是说明来意】

我此次前来是要和你道别的。我马上要离开昆嵛了。

【听他关心，心中暖意满满】

武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能被师父交托任务，不论是大是小，都有种被需要的满足感】

忙完这一炉，我就休息了

【刚要重燃炉火，就被他那一句说楞了，眉头蹙起，急急转身】

武大哥，你为什么要离开昆嵛？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任务？可是不对啊……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可以帮你的

【神情焦急，不明白他说的离开是暂时还是永远，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

武大哥，你……会回来的吧

【殷殷切切，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人离开，可又知道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矛盾、纠结，想要挽留，可又怕挽留会成为羁绊，甚至是牢笼】

【我为什么离开昆嵛？我也不明白，可能最初给定的答案是责任吧。我承认我以为我已下定决心离开，不留一丝眷恋。不想见了这唯一需要告别的朋友，反而因为她对昆嵛产生了极大的感情。是啊，早在去年冬天，我便觉得应该下山去了，可是那时候正邪一战正是激烈，昆嵛门人死伤殆尽，莫心兰又是个感情丰富的烂好人，为了她我已经推迟下山半年。可此时，我认为已经是恰当的时机，却见了他一面之后那坚定的信念再次土崩瓦解】

我。。。我是要下山的，只不过不是昆嵛前辈们应允的，我要私自下山！

我下山要去完成一件许久未完成的事情，这其中原委过于负责，请原谅我不能和你细说，只能告诉你可能需要好久好久才行。。。

【抿了抿略干的嘴唇，那句不知何时再见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于是故装作如无其事，侃侃而谈】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注意身体，尤其是你那心病切记操劳过度，如果略有心慌意乱决不可意气用事，赶紧服药。。。。

【说到此处竟发现自己如此唠叨，不由得讪讪一笑】

总之，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