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峰】丹药房

【袋子里没有其它东西，便由着他去摸】

没有了，就这十本，你看看少了哪本，我下次再去买

【许是自己记漏了，才少买了】

这十本也够你看一阵的了

【往袋子里一阵掏摸，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不由一阵失望，将袋往旁一丢，愤愤的转过身委屈看着师姐】

少了《李太白诗集》，我最喜欢的就是李白的诗了。

【不一会又跑过去拉起师姐的衣袖摇啊摇的】

嘿嘿，师姐，这十本书我看不了多久的，你下次给多买点呗！

【下山采买若是几人同行，会推辆板车，方便将买好的东西带回来】

好啊，但是若是我自己下山订货便没有办法多带了，和师兄师姐一起便帮你多带些

【看他这么喜欢看书，倒是想起一个地方】

对了，山下有个观津书院你可知道？里面有个书楼，名曰沐雪园，藏书万卷，你若有兴趣，可以去瞧瞧

【自己若有在昆嵛上找不到的书典，便会去那里查找】

好，师姐下次千万别忘了，是《李太白诗集》。

【知道师姐独自采购辛苦，也就不再纠缠她。放开师姐的衣袖，走回去将药材上的书本拿起，准备回住处收起来，听得师姐后语，拿着的书又放了下去，两眼惊喜的看着师姐】

真的吗？你带我去……

【说着一半，想起师傅肯定不会放我下山，不由叹了口气】

唉……师傅哪里会让我下山。

【看他欣喜的模样，就知道他很是喜欢沐雪园，只是这欣喜没有维持多久，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谁让你平时不用功

【想了一想，正好也想去沐雪园查些典籍，只是手上还有些事未做完】

这样吧，我五天后会去一趟沐雪园，到时候我就跟师父说，让你跟我一起去

【自己还没说完，他已经两眼放光，摇了摇头】

你啊，要想早点去沐雪园，就快来帮师姐炼药吧

【这次他可比谁都勤快】

（师父，我找到管教师弟的法子了）

————结————

————————————建元八年  夏——————————————

【阔别许久，故地重游。】

【离开昆嵛不过一年，但对这里的思念却很神很深。至今我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棣州的方向，昆嵛的方位。要不是那个孩子给我指点方向，自己应该还在外面乱转呢！】

【来到昆嵛山脚，依仗自己的轻功躲开山下守卫，一步一步隐藏在茂密的树丛之间偷偷走上昆嵛山。】

【当年，父母为了保护我被仇人所杀，是昆嵛掌门万天一将自己救回昆嵛收留自己。而当日为了我武家的使命，自己偷偷下山也没有和掌门道别。如今归来却不知道万掌门是否出关？当日自己刺杀楚王赵衍，天下哗然，自己昆嵛伙夫身份曝光被儒门英豪追捕，昆嵛也难辞其咎，不知是否被我牵连收到朝廷责罚？】

【除了万掌门最该见的便是紫云峰的莫心兰师妹。硕大的昆嵛不过只有她一人是我有所牵挂的。而如今我正缓缓走向炼丹房，心中思念的人儿是否还会在此处炼丹制药，心疾不知是否还会复发？】

【推开房门，一个妙曼女子端坐房中，正是我魂牵梦绕的人儿。】

师妹，你还好吗？

【送走锦晗姐姐，生活又变得平淡而又规律，眼前的炉火映照出心中的挂念】

（他们……不知道好不好）

【淡然处事，却又忍不住心有所想，若是能全然放下，自己便不是常人了】

“师妹，你还好吗”

【听到这个耳熟的声音，抬眼看到熟悉的身影，这个人，也是自己的牵挂】

武大哥……

【许久不见，竟似已过了数年，他的样子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眉眼间多了些自信与从容】

看样子，大哥似乎过得很好

【从下山历练的师兄那里听说他在玉泉山庄大展拳脚，他做了何事倒不甚在意，只要他平安就好】

【他的装束说明他是潜入昆嵛的，不免有些担心】

武大哥，若是你如今被抓到，可是要以叛教论处的

【原本有千言万语，此时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我见到的人儿还是那样，一年时光并没有改变她的容颜，脸色似乎也比原来有了一丝红润。】

【原本我想我们见面的时候会是老友未见，促膝长谈的，但是当我千里迢迢来到昆嵛，见到了我想见的人，我才发现原来我这千里归来为得不过是看看她是否安好。之后，就只剩下心满意足了！】

心兰师妹，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见一面便走，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说到叛教，只怕在我私自离开昆嵛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叛教了。如今无论能否再回到昆嵛，我想也只能如现在这般偷偷摸摸溜回来罢了。】

我……我本来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不知道怎么，见了人却说不出一句了。

【听他说马上要走，又有些不舍，可是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不会任性地要求他多留些时候】

武大哥，今天丹药房不会有别人来，坐一会儿吧

【今天是自己轮值，看守炉火】

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再见之时，恍若隔世，在他离开之后，自己也经历了许多，感觉似乎分离了许久】

武大哥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我来说吧

【火光印照在脸上，衬得人脸色都好了许多】

武大哥一人在外，天气变化都要注意些，衣服添减不要嫌麻烦，凡事莫要逞强，不要强求

【调整了一下火势，说话间没有看他一眼】

很多时候，能放下的，便放下吧，放不下的……

【心中随之一动】

放不下的，便放不下吧，执着于放下，也是不好的

【放下一词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却是困难异常。若是放下，我武家数辈人的努力谁来补偿？若要发下，我父母惨遭歹人杀害，谁来补偿？若要放下，我孤身一人隐瞒身份，韬光养晦昆嵛十八年，刺杀楚王几乎丢了性命，这份辛苦努力，又由谁来补偿？也许当我出生在这世上，我便注定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我能做的只能是顺着路往下走去，活着或者死去！】

【看着心兰伊人俏脸，心下却不忍在回想国仇家恨之事，只得默默垂头，安然回答道】

莫师妹的话，愚兄谨记。

【抬头再看她那俏脸容颜似乎并没有太过消瘦，想来已久得心疾应该并没有久犯，心下坦然。于是又问道】

师妹莫要一直说我的这点事情了。说来不怕你笑话，这次我从广南而来，不知怎的竟不知回昆嵛的路了。一路奔棣州而来，却是莫名其妙的去了镇州。如果不是一个小娃娃指点我，只怕此时我还在外面游荡呢？

【这般糗事说来只是为了缓解气分，自小虽然在昆嵛长大，但是从未下山历练，只不过偶有下山买备物品，若说自己是一个路痴倒不如说自己从不晓得方向。此时说出此事，只盼心兰不必提及自己身世，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这番惊心动魄的事情，难免有惹她心疾复发。】

我离开昆嵛的这一年，昆嵛上下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以为等我再回来之时心兰师妹已经嫁人呢？

【他既说谨记，自己也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即可】

（武大哥竟是去了广南）

【默默记下】

镇州？武大哥这迷路的功夫也真是高深

【镇州与棣州算得上相距甚远，他竟能迷路到那里】

（以前怎么没发现武大哥是个路痴呢）

【说到嫁人，唇边的笑意僵硬了片刻，又软和下来】

武大哥就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心兰此生，怕是就在昆嵛度过了

【第一次尝试心动，却被自己硬生生掐断，只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这一年发生的，似乎都是喜事，荷花师姐和宋师姐都成亲了，还有了身孕，昆嵛马上就能增添新血了

【说道心兰出嫁一事，她神色有异，转口却说此生要在昆嵛度过。我并非是傻子，察言观色也知晓此事必有蹊跷。只不过她不想说我便不问，没必要涂填他人尴尬。又听她说昆嵛这一年都是喜事，宁师兄与宋师妹、贺师兄和牧师妹两对新人都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是为他们感到高兴。如今他们又都有了身孕，不久小娃娃出世昆嵛上下更是一番喜气了。只不够自己只怕没机会看见他们的孩子了。】

【心兰唯独报喜不报忧，如此看来朝廷似乎也是十分忌惮昆嵛。我刺杀楚王一事想必朝廷虽有怪罪昆嵛的想法，但是终归碍于它至高江湖地位还是没有追究。如此我对昆嵛的罪过自己也可以轻几分。】

【当年若不是万掌门见我身世凄苦，把我带回昆嵛，又收我为记名弟子，只怕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我离开昆嵛之时，他老人家尚在闭关，倒是连一声道别都没说过。至今想起都是一大遗憾。如今得知昆嵛上下一切安好，自己倒也可以放下心来。】

他们两对终成眷属，当真是替他们高兴。只不过我这次是偷偷上山的，如今我已是昆嵛弃徒，门派叛徒，自然不能像当年那样安然的见到可爱的孩子出生。这片心意还希望师妹替我转达给他们。

【自己能够有幸见了昆嵛的莫师妹已经心满意足，实在不敢奢望其他。孩子即将出生，虽然不能当面贺喜，但心意希望还是能够让心兰帮忙转到，如此也是尽了我的一片心了。】

【他有这番心意，相信师兄师姐也会领情，点头应下】

武大哥放心，我定会转达

【看他无不遗憾，沉吟片刻】

其实师兄师姐都搬到了山下，总比不上昆嵛山上戒严，武大哥若是有心，还是可以去探望

【他如今身份尴尬，可是对自己而言，武大哥便是武大哥，与他做了什么、是不是朝廷钦犯并无关系】

以后我应该也会住到山下，到时家中客房，定有武大哥的位置

【地方已经看好了，只是不急着下山】

还有，上次给武大哥的丹药，可有用过

【如此一问，一是因为若是他用了丹药便是遇上了危险或是难关，自己便能知晓他的一些情况，二来若是丹药缺少，自己此时也能为他补充】

【原来他们都在山下置办了房产，如此倒是方便。只不过这下面毕竟还是昆嵛势力，我一个昆嵛弃徒经常出没多有不便。再说朝廷鹰犬耳目众多，这段时间虽然风头过去了，说不准又会有什么风吹草动给他们惹来麻烦。】

（我倒是想和你们在一起，还想当年在昆嵛山上一样，但是如今我被俗世所扰，只怕那也只是一种希冀。）

【心中所想自然不便和心兰道明，只是不断点头应允，到让她放心。此次忙里偷闲，偷偷从冥教跑出来，耽误了不少时日，以后自然不能有如此机会。不知道黑后知道此事会不会追究于我。这黑后虽面相妖冶妩媚，却是个杀伐果断之人。若是一个不随他心意，多半会受到责罚。自己虽然至今还没收到惩罚，但是耳濡目染已然在心中存有了忌惮之心。】

【又听心兰说道丹药之事，恰巧当日她给自己带上一些，否则那日没有那些丹药，只怕我也坚持不到自己逃回京城得见名医鹿平风。】

你给我的丹药倒是十分重要，当日我因涉险受了重伤，若不是你给我的灵药只怕今日你见到的已经是你武大哥的鬼了。

【他果然还是受了伤，眉头紧锁】

武大哥……

【纵有千言万语，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那我再给你备着丹药

【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他不要用上这些丹药，可另一方面又希望他遇到危难时，这些丹药能帮上他的忙】

武大哥，这些给你带在身上

【下次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

珍重……

————结————

建元八年春

【经年未散的药香如排云堆聚，合拢在丹药房一方天空之上，坐在丹鼎前，木枝经火噼啪作响，心思记挂着丹炉，即使是在冬寒未消的初春时节，面对着簇簇火焰也觉得颇热，可分外心静，看着火苗窜起恍惚想起彼年初来紫云的情景，那时对苦涩的药材味甚是抵触，甚至想过随哥哥到圣泉峰去，可最终还是留下，连排斥的药味，久而久之竟也习惯】

‘师姐又在炼丹吗？’

【一声略显娇嫩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闻声转首，是今年新进紫云的小师妹，童稚的脸颊看上去显得弱弱小小，笑着对她说】

是啊，这鼎内炼得是小还丹，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小还丹？师姐是要炼给圣泉峰的梅师兄吗？’

【听到小师妹的话，笑意愈浓带着些须无奈，含笑揉乱她的头发，小姑娘便笑嘻嘻的离开，半个时辰过去，开炉取丹，放在锦盒内揣在怀里，走过内堂游廊，拱绕的古茂暮树，枝桠盘节，已初露新绿，穿行而过对上相对而来的人】

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练功吗？

[我是她的哥哥，相依为命的哥哥，可是、也是她间接的仇人。她的父母为了护我，一夕致死。那惨白的脸赤红的血使我夜夜痛楚难寐]

长歆

[轻缓的叫着，如从前一般]

哥哥要下山历练，也许、走远一些，归期不定。所以，来看看你

[走至一旁坐下，倚柱静静看她。这么多年的相伴，此去、无归]

【携坐至游廊长椅上，正欲将怀中锦盒递给兄长，却听到他……接下来要外出游历，搁在锦盒上的手又悄悄落下，神情微黯，以往兄长下山也有归期，可今日却说未定，急迫启唇问道】

哥哥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游师叔同意了吗？

【接连三个疑问，记得兄长尚在闭关，师叔又怎会同意放他下山，而且又为何是归期未定，种种疑问搅得眉心微蹙，又想至若是他要游历，必定早有风声，怎得如此突然？】

自是同意的

[原未想走远，提前出关后便未与她招呼。岂料这番变故，事事无常]

[锦青宽袍除了彰显些古雅风韵也掩下不少玄机。四肢骨骼隐隐作痛，都掩在清和一笑间]

天地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起手将她发丝顺到耳后，指节微弯抚了抚她的脸]

转眼你也双十年华，可有哪个师兄弟中意的？

【聆言，眸光轻移，黛眉微寂，一时抿唇不语，之前虽然哥哥也外出游历，可似乎此次隐隐透着不同，但细细想来却又不知究竟哪里有异，游师叔既然也同意，也不好说甚么，将袖下拢着的锦盒取出递给他】

这是才炼好的小还丹，哥你既然要下山游历，那就将这东西带上

【思来想去又觉不过一场寻常的下山，自己兴许只是多担心，逐渐便神态柔和下来，只觉耳边一丝微动，颊边碎发被拢至耳后，单闻他言，霎时声音上扬】

哥！你又胡说！这么担心我，不若此次下山给我带嫂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