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三清殿

         勾唇相视一笑，尽在无言，唯有金风细雨，道尽山间草木契投。
         直到一条清丽人影，端看是他门下，一副巧舌灵动，古灵精怪狡黠言话，令自己怎么回都觉的怪怪的。只好轻咳一声严肃了脸面，受了她礼，只言。
         “一路珍重”
          话言间接过伞，目送他身影渐渐消失，转身回山之际，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不过一瞬之后又并无不妥，便未在意，诚然不知自己如今日般，风雨接踵而来。
——————结——————

——————————承平四年————————

【抱着枕头还在床上会着周公，隐隐约约传来了熟悉的钟声，但睡梦正酣，连师姐死命摇晃都不在意仿佛要睡到地老天荒。】

【少顷耳边清净了许多，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钟声！啊！一个激灵把困意全部打消。】

【早课！！我这是迟了多久！只见自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起床，三下五除二叠完被子，又是一个急速的洗漱好，喝了口隔夜的凉茶安慰一下咕咕叫的肚子。】

【抓起发带，一边打着发髻，一边一路小跑的往正殿而去，还好今天是五师叔的法术课，大家应该要使用法器，应该没有往日坐的那么整齐，我可以趁乱混进去，不然被逮住我可能要抄这个月份第10遍的经书了】

【打定主意，到了殿门口，果然大家没有端坐，于是蹑手蹑脚的准备从门最旁溜进去。】

【虽然入观已六年，但比较才二十一岁有余。】

【最近带了新入门弟子的符箓课，好在少年心性爱玩爱闹】

【也不愿死板的讲授，是以在玩中学，学中玩，也引得开学符箓的弟子越来越多】

【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于是讲了几个趣事之后问道】

上次山人讲了，画符箓的几个要点，若是能答上来可免十遍三官符的画法，反之加倍。

【视线扫过下立弟子的神情，有些人胸有成竹，有些人惴惴不安，还有些人跃跃欲试，有些人……】

雪拥，你来的正好，来为你的众位师兄弟回想一下上次常师叔讲了什么

【哎，千思万想，独独没想到师叔还有这一招！也不知道师叔前面都讲了什么，唯有最后一句于我来说如平地一声雷。】

啊？

【众师兄弟齐刷刷的回头，目光全都落到我的身上。才刚刚跨进一只脚的自己，此刻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小脑袋懵了一下，乌黑的眼珠转了转，马上又麻溜的开始思索起来，如何应对。】

【上次课....讲的什么？上次画符的课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吃清炒素鱼那天.....然而讲了什么...哪有好吃的记得那么清楚，猛一下子的竟记不得。】

【忽然间灵光一闪，虽然嘴上开口道，但目光却开始乱瞟在人群中寻找起师哥。】

“上节课啊...师叔讲了如何画符箓，这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先...”

【好不容易看到师哥，却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而师哥一向端正，所以他也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是反复的两掌相叠，轻轻摩擦，好像是.....】

洗手？

【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自己猜测的答案，却见师哥头摇的拨浪鼓一般，马上又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啊，终于想起来了！学着老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

画符箓中最重要的要先净心，专心于符箓之法事！

【然后偷偷打量师叔的脸色，也不知道自己说对了没有】

【面上一贯挂着温和笑意，将他们之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听她啃啃巴巴的说完，点点头】

也算你说的不差，只是下次可不要在梦里让你师兄告诉你了，该找周公。

【调侃罢她，击了几下手掌，将众人之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继续道】

上次山人所讲，刚才雪拥已经替你们复习了，接下来我们继续学习符箓所需之物。

【将所用之笔墨纸砚，朱砂玉符都摆在桌前】

【还好！蒙混过关！幸好看懂了师兄的提示！心里的暗自庆幸躲过被罚的一“劫”，师叔俨然开始讲学，当然还是要麻溜的窜到师姐给我留好的位置上，认真听讲才是。】

【只是，想法总是美好的。板凳还未捂热，便手痒的拿起毛笔，总想画点什么。】

【平日里画符太无聊了，不如画个别的！想起前几天追了半天没追上的小鸟，不如就画它吧。可往哪画呢？忽然看到前面坐的尤为端正的小师兄，不禁笑弯了眉眼】

【悄摸摸，轻蹑蹑的用毛笔在小师兄背后偷偷画着，还时不时担心被师兄发现，两三笔下去，本来想画个体态轻盈的小鸟，却有点越看越像鸭子——毕竟感觉这只鸟可能也比较贪吃，并不能飞起来。】

【一下子被自己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声音好像有点大，引得周围师兄师姐们纷纷又把目光投向了我。突然一下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文兴二年
从少林起步，行至太乙观用了数日，这还是快马加鞭，只不过是为了给师父送一封信，谁让其他的师兄弟们个个都懒，也不愿动一动筋骨。自己便是欢欢喜喜的接了这差事，沿路风景幽美，又是春日，百花齐放万物复苏，看完看花了眼。再说太乙处在江南，自己也曾去过，这次也当长长见识了，回去跟他们说起来，也让他们羡慕。
不知师父在信中说了些什么，只道要交给观主，还了一桩心愿。不知师父过去之事，自然也不知是要还什么愿，心里只记得把这话告诉观主就行。可是自己也不曾随师父出山过，自己是俗家弟子，还竖着发，让人难信自己是为师父传信的，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咚咚咚……敲响了太乙观大门，不过一会儿只见开了一个小缝，冒出一颗人头出来，小道士勾头问道：“你打哪儿来啊，为何敲门？”这小道看着似乎比自己还小一些，本想恶作剧一下，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收了心告知来意，拿出了寺中给弟子刻的木牌，请他告诉观主一声。
被人请进大堂，等了许久，都喝了两杯茶，才见一个穿着不同于方才小道的道长过来，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位大约就是师父口中的叶道长吧。
“道长好”

冬雪融于会稽山，溪水潺潺，山花烂漫，又是一年春来到。新年新气象，更有新生之机。

也是新年至，恍惚忆起又是许久未曾下山。三五年就这么过去，眨眼将至不惑之年。但忆过往，自肖嵘到青风再到许多人，又恍惚似昨日发生。有时也会远眺扬州城千里平原，莫名感叹：人生于天地，似是蜉蝣朝生暮死，光阴荏苒，弹指一瞬。

故人皆离去，甚少交集。而自己，年岁越大，越不爱出门走动。平日里就留在小院之中，打理着门内事务。可哪里想得到，此时此刻有人递拜帖上门。想来是因为这几年太乙观甚少有外人来到，童子模样很是好奇。淡淡一瞥传话的童子，置了手中铜签，这打了一半的香篆就先放下。

出了房门，恰好是个晴日。空气中带上草木的清新之气，记得童子所言来客尚在三清殿，不紧不慢地走着。路径众人身侧时，尚有人行礼，只得颌首以应。

至殿门，又有童子走出侧殿，见自己连忙躬身一礼，道：“来客可在侧殿？”

得了应答，一撩衣摆迈步入内。朝侧殿方向走去，甫临近，听得内中响动，再起身，一眼对视，竟是个少年人。

江湖浊浪滚滚，一代新人换旧人，不得不服老了……只是……视线自下而上一扫，来人墨发如云，灰衫着身，看似普通打扮。却亲上会稽山，再加上那块少林寺的腰牌……

应时摆出个笑容，打个稽首：“贫道叶子洛，正是这太乙观之掌。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自己猜的不错，只是这人看着甚是年轻，比之自己恐怕也打不了几岁，却已经是名镇一方道观的观主了，可自己仍旧一是无成。是否也该考虑一下爹说的话了‘成家立业才是人生归路’。
“尊字不敢言，弟子不过是师父坐下的一名小僧，乃少林俗家弟子，无法号，俗名沈诺斐。”
“本该弟子去拜见道长，只是初来乍到还要劳烦你跑一趟。”
师父说过，出门在外对什么人就要说什么话。看到眼前的人，再比自家爹爹，这下也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了。
说完话，从怀中拿出信封，就要交给他。想起师父交代自己时的深色，仿佛要见到多年老友一样，再观眼前之人他们莫非是忘年之交，也不敢多打听，怕冒犯了人惹人不快，就没有开口。
“这是师父让我交给你的。”

“原来是沈师父，贫道有礼了。”

肖嵘那档子事后，这些年也甚少涉入江湖，说是修身养性，实际上还是有些担忧太乙观是否会牵扯到朝廷，因此能不出去便不出去了。所以面对少林寺的来人，也颇为奇怪。不过并没有因他年岁尚小便所有轻视，一抬臂指向偏殿茶室，道

“沈师父千里迢迢而来，想必累了，有什么话不妨先进茶室说吧。”

折臂于后先引路，不多时进入茶室。内中炉火恰时熄灭，来至中间桌案处落座。手背贴了贴茶壶，尚温，便提壶续盏，一推对方。

“请。”

话音落，听他忽说起来意。拢袖眨眼，油封递前。封上无字，想来重要内中在其中，闻言微怔，下意识接过。

“给我？敢问尊师是……？”

“多谢道长。”
随人入室，端坐于案前，颇有些别扭。习惯了家中父母及师父对自己的不客气和师兄弟之间的玩闹，突然之间这般多的规律有些不舒服，只是出门在外没了庇佑还是少生事为好，至少不落了把柄在人家手中。
手指碰了碰杯壁刚刚好的温度，只是方才喝了不少水是在咽不下，又不好拂人面子，端了起来放在嘴边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待人问及师父名号，生出一股自豪感，抬起头音量不低。
“师父法号闻天，是寺中有名望的老僧了。其实我能拜入门下，也是侥幸。”
不知他与师父是如何结识的，但把师父说与我的话跟他说一声应该无碍吧，万一不是他也好知道缘由。
“师父说让我带着这信替他还原来的，至于当时的愿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闻天二字入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席天盖地而来。稍一思索，仍是未曾想起是谁。索性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借着光翻看起来。

一眼扫多字，慢慢地，紧缩眉头渐渐松开。少时记忆复苏，终归是年少轻狂时。那年至少室山下，若非对方出手相助，只怕性命全无。原来，竟是那人啊……

将信函折叠放好，举目复又笑了一下。

“贫道已明白尊师所言，倒是师父你……可有兴趣在会稽山一游？”

按照他信中所言，想必这沈师父定是他中意之徒。不若因何千里迢迢，让他至河北行到江南？

颇为严肃的脸，听完他的话，扬起嘴角裂开嘴唇，笑了起来，也没有在意师父在信中说了什么，自己只是一个传话的，也没窥见别人的心思。
“那我就不客气了。道长不必师父师父的喊，同师父一样唤我小斐便好。”
“方才上山的路上，便觉得景色好，你要是不说，我都想赖上几天了。”
好不容易缠着师傅让自己出来了，不多玩儿两天对不住自己的腿。再说瞧见太乙观的几个道长，长的如此好看，配上山中景致，也要待上两天才好。

到底是少年人，见他这般轻快活泼，不由浮现一丝微笑。将信函放在桌上，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你师父与我有恩，他也托我好生照顾你，所以，想留下便留下吧。我这便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再给你……”

话语一顿，稍思索，若是当初，让青风前来应对这少年人。可自那件事后，他顾守思过崖不出，怎么想着，如今寻个伴儿给这少年都寻不到了。

念也只是一瞬，随后又笑了一下：“我寻个童子，做你向导。想吃的想玩的，你只管去问他们。”

反正师父没说什么时候回去，既然道长都这么说了，还客气什么，以后也不知还没有机会在来，自然是要玩够了再回去才好。
双手合十，弯腰道谢
“那便多谢道长了。”
本不在意是谁陪着自己，只不过方才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好奇的劲儿起来又过了，是谁都好，总归是别人的事，自己何必多那些个事儿呢。
“对了，小僧还有一事。不知贵观书斋可否一用？”
.差点忘了师父交代的，不管去哪儿每天都要看书，不能只顾玩乐而不记得读书识理。

“书斋？自是可以的。”

万藏楼中各家典籍不少，也无需深藏遮掩不出。这少年既然想看，让他去看也无妨。若是遇到荀师弟，也可以指点一二，当然，这是看机缘的事情。

“我待会儿令人拿块腰牌给你，你有腰牌，便可进入万藏楼。万藏楼是我门中秘籍深藏之地，进入后凡事小心些，至于火烛这些，想来我不必说你也明白。”

———— 结  ——————

———— 文兴三年 秋 ————

【离了崑俞游历了一圈，最后到了这太乙观走一遭便打算回崑俞了。拾阶而上，秋风瑟瑟带着几丝凉意，路旁残叶枯枝被凉风带起离地盘旋飞走几步又归于地面。秋风秋雨愁煞人，也倒是有些忧伤之感。】

有劳小道长引路了，还望通报一声。在下冷臻，请见叶子洛叶道长。

【进了主殿，与三清像前上香三拜后，转身双手合掌与引路小道长一礼，道明来意。】

自我接手太乙观，虽是萧规曹随，但封山甚久，内部也闹出不少事。比如青风那档子事，甚至牵累到昆嵛的人，幸亏萧逸之大度，不然两家闹的不愉快。更不用提肖嵘的事情，将他隐瞒下来，已竭尽所能。只要风声走漏一点，我只怕又得跪祖师祠堂了。

这么一想，封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而当初下这个决定的我，也只是想着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哪里想得到成了这般结果，也幸亏这太乙观中尚有众同门，才不至于让我一错再错。

仔细一想，我得升座的机会，无非是因为我处理杂事惯了，加上辈分与资历大于众人。若论本事，其实所学之杂，不过博而不精。众人信服我，也许只是信服这个辈分罢了。这么看来，我其实并不算一个合格的观主。

而我当初，守着这个地方，只是盼望着远游的人归来，留下的人离开。好似画地成牢，困住我的，只是回忆罢了。

如今，我怎能让自己的回忆再束缚着整个太乙上下？也许有些事，我是该考虑考虑了。

例如……收一个徒弟。

这么想着时，有脚步声快步过来，顺着声源看去，是传信引路的童子。待听到有客求见后，微微蹙眉。

“客人？生得何种模样？”

那童子报了形容，却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某些人。心下困惑，却趁着此间无事，随人一并过去看看。

【游览了一番三清殿，青灯挂幡，鼻间萦绕香烛味。不由得心神放松了不少，仰头观三清祖师像，虽泥塑木雕却让人心生敬畏。忽觉凡人在世何其渺小，却还以三千烦恼扰自身清净。】

【双手合掌三拜后，便出了大殿门，出门往右侧一廊道曲桥相连的石亭走去。小道童倒也伶俐，不多时便送了茶水来。与人道了谢，便在亭中等候叶子洛。多年不见，也不知这位故友还记得自己否。】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望着观中树木墙瓦，白云飞鸟有感而发，取出随身玉箫，咽唔萧声飘散而出，随秋风瑟瑟而远。】

还未进三清殿附近，已听到一阵清雅悠远的箫声。正巧，停歇在飞檐上的鸟雀也因这箫声展翅飞入天际，望着那一道划过天幕的身影，脚步自然放轻，朝着声源方向前进。

不多时，便见到了石亭中那道身影。

抬臂制止了小童上前的意思，示意他先离开，这才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这阵箫声。虽不通乐理，却也听得出其主人对箫之一道功底深厚，其声雅致，其调却宛如思乡，鸿雁南飞，草木凋零，种种臆想皆过脑海，生死枯荣，不外如是。而这箫声，显然是一位翩翩君子所奏。

记忆中，似是有人同奏过箫声，只是记忆太过久远，连面容也模糊起来。

究竟是谁呢？

思来想去，只待箫声落下，缓步走上前。甫近了身侧，正欲开口，忽见了对方转过身，虽是形容消瘦不少，却也认得出对方。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