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三清殿

位于太极广场后的三清主殿，供信徒与观中道士参拜，因为正中供奉三清，被统称三清殿。

布置如下

【三清殿】——局中正殿，供奉三清神像，背后为青华帝君像。
【文华殿】——居左偏殿，供奉二十八宿神像，背后为文曲星君像。
【武成殿】——居右偏殿，供奉三皇五帝像，背后为武圣云长、玄坛真君像、
【祈仙台】——道观法坛，专门给附近居民办理法事用。

时间：承平十年

太极广场本就极为宽广，其后的主殿更为宏伟，最为甚者乃居中三清殿，荀珠玑负手面对三清，扬起的下巴上是一张眼眸剔透的净脸，白净，寻常这样的人应极为阴柔，然而他那有棱有角的五官打破那阴柔感觉，紧闭的唇边噙着一丝无奈

“如若当时不是那件事阻挠，我本可提前告知师兄”

懊恼的神情在脸上维持片刻便已消失不见，修道之人讲究清心静情，或许也是他不够登堂入室的缘故，并不能事事做到静如止水，如老树如老僧般八风不动

身后传来脚步，应是师兄不刻意压制的脚步，在这旷达的大殿内由远及近，珠玑放下负后双手，缓缓转身，双手藏袍袖负于身前，微微躬身

“你来了”

音色清冷，嗓音有占卦之人特有的蛊惑之感，是种说不清亦道不明的

正是秋时，风过天高，殿前落叶方扫。但因早课已过，因此三清殿中稍有冷清，却不绝轻烟袅袅。缓步而至时，有人正静候其中。

在这个节骨眼上荀师弟约人一谈，若是他事倒也能暂推，偏偏传信童子言是有关青风之事欲单独告知。记及青风二字，心头总有股扼制不下的疲惫。却因蔺师弟受伤，慕师妹颜冷只得死命压制。

但愁绪总有几缕染眉梢，是叫旁人看得出的。因此抬步入内时，声虽平静，也不似往日平和温软，愿打机锋，而是一针见血道：“师弟约我，是有什么想告知的？”

“师兄”

缓缓闭上眼帘，抬起双手十指交叠于小腹之前，宽大袖袍交叠平齐，须臾珠玑半睁眼眸轻叹一声

“吾有错”

“吾之一脉师兄知己而不了知，堪舆能获知将发生的事，前段时间所发生之事，师弟在祸事起前已看到苗头，可惜”

长吁一口气，气息绵长，一吐胸闷之浊，珠玑抬手，修长指尖赫然扣着三枚古朴十足古币

“卦象明明已经很清楚，我也从那青风身上套到生辰八字算出于他与你有所交集”

古币如游鱼穿梭五指间，如同孙悟空想逃却逃不出的五指山，终在手掌停下，收拢五指退回袍内

“吾所看到的未来，是那千丝万缕缠缠绕绕的命运交汇线，当那日看出你与那青风祸子命运有所交汇后，就算不出交汇后是平行而往还是纠纠缠缠，最为可惜的是命运让我看到它，却不让我将它透露给那时的你”

回想到正好被耽搁的事由，珠玑低眉顺首，温温柔柔一副接受姿态，是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就是命运一手弄出来的造化吗，它不想让人提前知道它摸弄的故事，谁也无法讲它告知。

太乙门中虽是我为执掌，然所授七门除了剑术我可说是博而不精，因此卜算堪舆也只能为人解签，至观天机的地步已非我能触及。

荀师弟虽是小我几岁，但于此道可算大家，只是那一句来的极其突然，让我只能一怔，话未出口，一句祸子讶异睁眼，气息不稳。

“你……”

这一声在舌尖打了个转欲言又不知何言，吾辈修道，自顺天时也窥天机，卦象一出不论是否折寿，妄言指点反将更生祸乱。所以对他的不曾明言，也无职责之意。只是听得那句‘有所交集’，喟然一叹。

“若说青风全错倒也不对，当初若不是因我私心，何至他如此境地。只是……”低眉凝望地面许久，复又抬头望向殿中人：“师弟，此局唯我能解么？”

“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口吐缄言，步生青莲，似微风经过刹那，珠玑已从原位行至叶师兄身旁，在其不解的视线注视下转身，一同面对三清道尊

“非不能，只是不愿”

“师兄你本应是池边钓鱼之人，现在却落入水池困于鱼塘，不该不应不成”

掌中兀起冒出一根桃花枯枝，珠玑像是胡乱在地板上拨画什么，也不再和师兄话语

不能……不愿……以为不能，实则不愿。说到底我也做了回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思如此时仍立三清神像前，端的是平日里正襟危坐的模样，但凝望着神像的神情让人终压不住那丝苦涩。

“……我明白了，只是……我也不能否认。”

不能否认什么？因我私情连连使门中受挫，更别提静昌伤重师弟怒不可遏，如今若再徇私这落身于我的‘掌戒’二字便真正失去了意义，只是青风……

“师弟以为，为兄可还能担起这掌管戒律之责？”

“这要看你的心，是否还愿背负掌戒二字之后那冰冷肃清的责任和义务”

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珠玑地板勾画只有他能看得懂的鬼画符，刚成既被抹除，胸臆烦闷犹如大石撞击，脸色苍白不少，算这些武力高深亦与自身有所牵连之人，以珠玑这区区二十几载的道行实在不能承载，他收回枯枝侧脸凝视师兄，认真问道

“师兄既作为掌戒，是否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做与之有所冲突之事，和那青风弟子这般牵连后的严重性有多深，你懂吗？”

抬手指着三尊，声音渐转严厉

“当着三尊的面，我告诉你，你与那祸子青风命轨交汇是上天注定，这恰巧就是那青风命中的劫难，你们两个就像玄龟，玄为蛇龟亦龟，他祸源于你，也只有你能救他！如果他度过此劫日后可守太乙百年无忧，若度不过”

“呵，太乙又一大祸”

“此时的你在自问能否担任好这掌戒一职前，还是先解决那一祸事再说吧”

太阳破开云隙照入大殿，让这场有些冰冷的对话铺上少许温暖。

我这一声问看似问他实则问己，但便如他所说的自承掌戒二字，注定便要面对高处不胜寒的冷意。所以我此刻心软，却让平静的太乙接连大祸，此局为我解，也唯有能解。

似是命中注定的谶言，我又看向他冷眉深锁，只是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有劳师弟费心。”

转过身恰是云开破晓，山间鸟鸣又复清明，缓步出殿也不曾有迟疑在面。此去，当拿人归山。

看着观主叶师兄走出三清殿，那脸庞上写满了决然，那是破除迟疑，扫除一切的决心，让人怎么都感觉到凌然，他那因情绪变化而透露出来的气劲，让珠玑袍泽猎猎而动

“恭候师兄归来”

抬手举至头顶，一辑拜下，弯腰低头，声音洪亮透彻

“望师兄归来，仍是那年那观那人”

此去前途未卜，亦然如此，但珠玑丝毫不为师兄担心，他知道，师兄那种决心，可承天地

山道冷清，缓步独行，却也不似当初那般犹疑不安。未行多时，脚步蓦地一停，抬眼望向面前人，留守此地当是以为我狠不下心，才借故一探。

却不想我若欲稳宗门，有些事当行则行，于是缓步前行，与人擦肩时只闻冷肃。

“随我下山，缉拿静照。”

—————— 结 ——————

————  开 ————

承平十年，秋

又是午间，三清殿四周却无弟子出现。毕竟要在此地谈事，总还是需清清场以防某些话传去后失去了它本来的意味。

正殿后方，青华帝君仍是慈眉善目俯瞰云泥中众生挣扎沉沦苦痛，下方三张蒲团三个人，听着众说芸芸却不开口，只是偶尔抬眼观尊神在前，想着高功或可见九狮云来，但此时此刻的我怕只是这红尘中的庸人一个，难得清明。

“……静昌虽是前因但那静照伤人在后又怎不是同门相残？蔺师兄，我门下受伤你却是这般态度，将门规放在何处？”

听到这话时额角隐隐作痛却还是没有开口，若不是这个性子四师弟也不会去斋醮科仪。法会总是需要个严肃的人撑持，但此时此刻听他说起门规若还不表个态只怕他二人打起来也商讨不出个结果。

便将视线下移，先是看了四师弟一眼，又看向欲开口的蔺师弟，先他一步打断话茬：“四师弟你说完了，该让六师弟开口了。毕竟为兄可不是专门来听你二人唇枪舌剑的。”

    已知前因，现立三清殿中自然知晓四师兄的意思，加上二师兄在旁，想来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就能过去的。
     眸眼睨着石像心底冷笑，都说“山林之中非有道也，而为道者必入山林，诚欲远彼腥膻，而即此清净也。”太乙坐隐会稽山，弟子游离江湖之外，名声不誉，本该是“清净”之处。不想世事皆红尘，是非公论，一讼道，理。
         气态神闲而立，仿佛不在听玄气直呼口断缘由。静静的听完他说完，正欲回答，却听二师兄话里之意，无不有公事公办的味道。
     “三清为证，敢问四师兄，静昌现在如何？可有验伤说辞。你方才也说静昌虽是前因，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有道是“有因，才有果”，师兄也不能就一笔揭过。合着你的徒儿是徒儿，我的徒儿就不是徒儿么？！”
        言间平淡似水，却处处争锋，毫无顾忌玄气。

自这事传入了耳，便先让慕师妹过去探探情况。传回来的消息虽不至太糟糕，但内伤却有也算是出他真武门下。只是我这四师弟，说他平日无差倒也没错，毕竟这山上能将门规背的滚瓜乱熟的除了我便只有他一个了，而六师弟虽是个武痴却也不是庸人，明月言静昌寻衅在前但青风伤人在后，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因此才有三清殿一聚。

若是以往倒也罢了，只是此刻已明多有青眼怕是会更累青风。因而此事可大亦可小，只是他二人见了面便是不对头的模样，但最终决断仍是在我手上。

只是这六师弟极护犊子，当年将青风送去他那本就是看中这点，如今他为了青风丝毫不看四师弟脸色也着实叫人头疼，便闻六师弟话音落，听得一声冷笑，硝烟味似是更重，只叹一声又断他话音

“方才说不听唇枪舌剑，你二人倒是愈发火热。”

视线一转看向蔺师弟，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已让慕师妹去看过，静昌确有内伤并且卧床，不养个十天半月怕是起不得身。蔺师弟，你当明白静照是你首徒而非是你，若他下手再没分寸点这同门相残的罪名可是十成十了。至于四师弟你——”

稍一抬手，制止了他欲出口的话。神如声音平静

“亦如蔺师弟所言，因不存何来果？观中坤道虽少却也尚在，何况慕师妹亦是道医一脉执掌……”言自口出，语气亦不如前番温和，乃至后言，已近严厉：“静昌这一番妄言出了口，可还记得他身上挂着的太虚两字？！”

  二师兄这话的意思倒是挑上我这了？明说我这上梁不正的武痴带的弟子喜找人切磋？前段时间找师伯切磋碰了一鼻子灰，这下青风出事，便连我这个做师父得一起编排，真当我性软不争？
      本欲回击二师兄的话再听到他又回到四师兄哪里，里外瞧着，这是各打八十大棒的意思。
       养个十天半个月？这不是风寒疗程？再者青风脾性，除了我，便是你最了解的，他会出手的缘由，静昌可不能因伤而不罚，同样，慕师妹门下何其无辜？
       何况他是我的弟子，要罚，也该是我置喙！四师兄要拉吾与二师兄在三清会晤，分明借机为私。
        当下对玄气不由几分讥笑，略过二师兄不看他一眼。

       “我记得四师兄为人刚正，若为静昌，何不先与我相告？而直来掌戒师兄这，还要以“师门相残”四字论吾徒，还是四师兄以为我会护犊而徇私？若然，静昌师侄犯积功归根五戒一事，吾也提醒四师兄，妄语心非啊！慕师妹这里，师兄该是如何！”
        虽二师兄提及，但自己素日与师妹关系还不错，何方自己再添上一把。

这一声斥责出了口，冷厉上眉亦不复方才温和模样。观之二人皆因门下不争气素日还算融洽的同门之情至了眼前倒成了纸片似得，一撕就能碎。但如无余所言，四师弟一力护静昌之事看似为他门下出气，实则他秉性如何我二人又怎不清楚，如今三清殿一聚，便是为了商定静昌青风二人之罪。

“静昌如何静照如何，也非是你二人为他们洗刷罪责的时候。”

毫不客气的话却是一针见血指出他二人此刻再争也是无济于事，何况掌罚之权尚在我手中，就算吵个昏天黑地说服不了我也是白用。便见得冷眉一扫二人，又闻厉声：“四师弟，静昌伤重惩戒可等他伤愈，但入太虚门下便是真正清修无为，既犯五戒他也脱不了过。至于六师弟——”

又望来人见他亦是怒上眉山，心下安慰几分亦有无奈，安慰者蔺师弟终是将青风护住，无奈者惩戒之事难以定夺。

“你说不会徇私，那么依你看，静照之过当怎么论罚？”

     话落便听二师兄怒上眉山之语，心下就算不赞同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拂袖冷哼撇眼玄气，按下争执。
      到底二师兄一观执事掌戒，情谊不说，情面上还是要有。若说自己为青洗刷罪责，四师兄这推卸责任一事不也信手捏来，此举可有顾及同门情意？
        话说至青风伤人，心里又是一叹，忆起昔日初见他之言:
        太乙弟子，守护太乙
       八字轻吐，青风本心之道，或轻或重，自己既成思通造化、随通而行之术，那便自己来吧。
       “青风行三十戒尺，由吾亲自执行，二位师兄见证。至于静昌，便由二师兄定夺，如何？”
         巧劲力道，自己还是有分寸。

闻得戒尺二字眉峰一敛，倒不是对此有所异议，而是此举正中心中所想。三十戒尺，若让蔺师弟正正经经去打上一顿，青风怕是半条命得去半条命。但四师弟处静昌妄言，比之青风又稍浅些，蔺师弟为徒几番拂他面子，不给予个合适交代怕是真正情淡，斟酌再三，便道：“尚不足，惩戒之后自去祖师祠堂面前，向祖师悔过。毕竟……”声一顿，又复平淡：“此事非是玩闹，让静照长点记性，才不辱你真武门楣。”

我知这话出了口，怕是又惹蔺师弟不快。但不留情的重罚恰是默许了他亲自动刑的准备，却不想此刻四师弟冷笑一声，道：“二师兄与师弟皆觉得如此是好，那我门下便领半数，省的叫某人看低了玄气门下。”

本就怒气渐平，闻得此言也难动心湖半分。只一眼扫去，望之冷颜，复又开口：“妄言辱及道医门下，慕师妹尚无表态，师弟若嫌此事太轻，便往杏林居向慕师妹门下道歉，这才不辱你玄气门下。还是，你二人皆希望我请无涯出来，召七位传法于太极广场，敲警钟召弟子，在他们面前论个是非黑白，才肯放了那点不快？”

若至公证，何论静昌，就连青风也当逐出门墙。伤人之事本可大事化小，在他二人间偏偏成了个派系之争，再牵扯慕情进来，太乙如何安宁？以四师弟性子来看，他也应明白此举后果。因此默然许久，终听可字。

     自己已做出最大的让步，加上二师兄所言，四师兄仍然坚持的话，那吾便不想允静昌减半之事！自己看不上自己，还不许他人看低么？！
     心火怒腾的瞠目看了玄气，准备撸起袖子一战时听了二师兄所言，当下停了动作，不敢妄动。
       深知事情严重性，玄气这下倒是松口松的快，我也不想浪费唇舌，默认般的不在回话。
      瞧着得到回复四师兄离去，三清殿上只余我与二师兄两人。想至自己出关寻他所言，现在到令他想问。
       “师兄希望，我下手是轻还是重？”

      

三清殿之会终是不欢而散，四师弟离开只有我与蔺师弟留此，思来春时尚为他推荐弟子，如今入秋便是这般情形，也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

沉默不过须臾间，闻他疑问，想来也知此行已是避不开的。但量刑如何，也是予他最后面子。若因这等事闹的半个武林尽知，保太乙门楣前他二人也要给我滚去祠堂好好思过，再考虑传业之道。也幸好，他二人尚不至昏昧到这地步。

“我虽是掌戒，却非人师。而量刑与宗门两者权衡利弊，师弟自然清楚该如何做，何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