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桐院】女弟子居所

【木茯苓揉着被撞的鼻子，似乎没有撞到鼻骨，最多就是当两天红鼻头了，加之面前的女子跟她年纪相仿，不自觉的生出些亲切感来，即使有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看她道歉的态度如此诚恳，茯苓索性也就不再计较了，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没事，不用在意。

【木茯苓瞧瞧两人身量，尽管她被叫小姐姐心里很开心，但是怎么看似乎对面的姑娘才是个小姐姐，皱了皱鼻子，问道】

我才十六，你今年几岁了？

【一句“小姐姐”本是同小仙童学来的，见着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叫“小姐姐”，没成想对方好似生怕被念念叫得长了辈分似的，言语间虽已不甚在意方才念念莽撞之举，鼓鼓的两团腮帮子却撑得通红，全然是一副羞羞答答不愿接受的模样。】

【一听才十六，果真还叫不得“小姐姐”，念念便也欣然改个口，为了揪住这歪打正着遇见的通天小师妹问个清楚，又是上前给她揉鼻子又是挽住人胳膊左右晃，十足的讨好行径】

我十八啦，是圣泉峰的，你可以唤我一声念念师姐，不过我看咱俩有缘，师姐师妹这种虚礼不如省去算啦！喊名字就成~

——承平十年 春——

客串：晏明月

昆嵛五峰回映，奇山秀蔚，不暇遍赏美景，忽已至晚膳时分。昔在太乙戒律严明，早午晚膳不敢贻误半刻，如今此身不在会稽山巅，但陪同掌戒师叔客居昆嵛，玩心虽胜，饶是不敢失了分寸。

越桃岭，再探寒山石壁，沿涧二三里，辗转至客房，恰见青风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门口，心下有惑然未多加置喙，用罢餐饭后方听师叔提及此间缘由。

遂踟蹰许久至抚桐院时，心内仍是七上八下，旦听青风一言，自觉那姑娘不是好相与的，忐忑更甚。历来在观中清修，生而腼腆又不善与人相交，若非师叔不便亲自出面，不会让我来此一遭，虽隐有埋怨，但掌戒交代之事万不敢耽搁，索性在门口叫住个女弟子，行了道礼，温声。

“劳烦小姐姐，贫道太乙晏明月，想一见圣泉峰的月令姑娘，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名讳是从燕燕那儿打听到的，手筋俱废的姑娘，昆嵛唯她一人，也不知是如何的人物，端站在小院儿门口，惴惴难安。

夜浓添灯，风月渡河，平惹孤雀啼声寒。

砚纸铺张，​狼毫饮汁便饱涨开来，甫一着墨，又信手攥扔。皎皎北辰星，映书卷千丛，鎏金暖屏绣着枯死的翠鸟，黄鸳泣血，模糊隔着焰尖舔舐的灯影。笔锋一折，纸上呈的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捉到些鹂音易碎，只等她来报。师妹细细述来，倒听不出什么名堂。索性摆一摆手。

“不认识，不见。”

回头仍去琢磨那副画，左右不得精要，衣饰皆备，唯脸部留白。挪过棱花铜镜，细细比摹，亦难以下笔。
着实是，沾染太多嗔痴妄念的秽玉之容。

扬手将铜镜摔了，碎玉乱琼似的，倒成幅别样的景。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唇角盈朱，成些笑意。

“请她进来。”

客串：晏明月

待那前去通传的弟子回转时，星子寥寥的夜空已骤然添了一抹重墨，三进的矮墙小院，弟子的厢房就着庭中绕廊错落排开，忽至晚来风急，掀一树飞花簌簌，翩然几点别落发间，犹不自知。

扣门三响，及入内，打眼而过的是屏上雀鸟，足尖儿正对的是玉屑支离，不着意撤后一步，带路的女弟子却先我一步拂门去了，一方绣屏横亘在二人中间，局促着不知该作何姿态，葱白的指尖儿攒紧了袖口，堪堪启口。

“明月此番前来，意在自家师弟，不知月令姑娘是否记得前些日在太虚观挂单的小道长，还予你解了支‘否极泰来’的签。”

又择了新纸，添几笔旧绘，草草银勾便成飞花，杏衫薄削，手腕一抖，滴墨垂坠潋散，丑得很。恹恹将笔掷开，拿帕子细细揩净指尖，听她说什么太虚啊，师弟啊，才恍然般喔了一声，探手去斟案上冷茶。

“你是太乙的人，他是你师弟，便也是太乙的人了。”

昆嵛太乙两派，素来交好，纵学不惯左右逢迎的玲珑心思，也绕屏而出，展颜睇之，黛峰綣舒，一派柔婉。

“自然记得。他怎么了？”

客串：晏明月

锦屏翠帷掩灯遮雾，丹青泼卷，金丝银线绣得那哀鸟切啼，似闻泣鸣声咽，如花年纪的姑娘，多慕红帐锦衾，缀上繁花点翠，再不济绘个锦绣云纹也衬得大方端持，如她这般倒着实少见，兀自生出的悲悯之心，自知是那些个骄矜之人莫大忌讳。

佳人绕帐而出，抬眸恰睨她春山似黛，秋水澄婉，落落似仕女步画而出，昆嵛仙山楼阁，确乎真真生养了个谪仙似的姑娘，与青风言语中那泼辣货色全然对不上号。

“在太虚观，姑娘与青风师弟似乎曾闹了些不愉快？”

不待她答，斟酌添上一句。

“今日掌戒师叔与贵派萧掌门叙旧闲聊时，那小子不懂事就此多嘴了一句，幸而萧掌门不予追究，掌戒师叔亦罚了他在客院站桩，明月此行特来告歉，希望不会给姑娘带来困扰，由此伤了昆嵛太乙两派和气。”

玉扉未合，烛前明似昼，暖炉麝香微度，此夜有良风皓月，独缺佳人。只一哂，便去握她的手，力道绵着，又分明近乎冷漠。

“我记不清了呢……”

眉眼是幽叠暮色，笑意虚浮一刹，就匿在暗里。指腹摩挲过她细脂脸颊，又在唇瓣上低低停留。人间朝夕，难有六根清明之时，似贪生的刺鸟，不宽容，不放手，插翅难离。放一缕冷绸攀上她细腰，便牢牢制住动作，再近些，将尖俏下颌搭在她肩上，浑是雪肤花色，瞧着亦有些怅然。

“我与他不过寥寥交手，只为证道。小娘子如此诘问，大须斟酌仔细。”

客串：晏明月

“月令姑娘言重，明月此番非是诘问，陈情罢了。”

佳人玉指青葱，许是经络俱废，血脉不畅，衬得袖拢霜白，触面时点染习习凉意，炭火尤温，且瞧她行动送香风，一缎白绫翩然，端的仍是谪仙的气，行得却是作妖的态，恍惚又贴得近些，任之交颈，呵气如兰，贯是我自岿立，不动如山，饶是记得太乙教诲，修道之人，心念不可妄动。

“月令之道，何需向旁人求索问证。”

撩卿一缕青丝，又打指尖滑落，如拈花染香，终不沾衣。

“这白绫，也甚妙。”

“若是喜欢，便皆予你。”

声从喉间溢出，暧然不清。云缎绕指，轻裁一缕系她腕上，几笔醺色染鬓，浸透眉梢。芙面埋肩窝，似揽清风入怀，冷香细嗅。

“他的道，不是正道，我不认可。”

知她定会辩驳，低嗤一句，便松臂收势，身段盈足轻踩，衣袂流光，转瞬又归屏风后处，显是不愿多言于此。只觉风露渐变，到底与同路人相距甚远，此间缘劫，不过周鼎香灰，一吹即散。

孤独啊。

“是了，险些忘记，他叫什么名字？”

螓首微侧，剪影濛濛，徒做拂云一笑。

客串：晏明月

“那明月却之不恭。”

夜浮聘婷，素馨濛然，皓腕上丝绢白纱，弥留她怀风抱月清资如许，玉骨生香的妙人，借那檐下垂铃声如环佩轻敲，凭风弄袖叫那帷幕掩却一剪灯花绰约，画中仙融了窗外暮色沉沉，恰似汐夜江上月，清朗芳菲又回画中去。

足点烟尘三两步，凑去锦屏边，就那鎏金色，暖去她春山眉黛。

天道无亲，常道无名，善信奉而为道，不信矣已，昆嵛与太乙虽同出道宗，然经年涉世，门下早踏红尘，终避不过浊世一字谓之妄。

却不与她论道，只怯声。

“青风，李青风。”

促前些距离，提腕与她看，一悬皓白，笑意顿起。

“我叫明月，晏明月。”

“青风明月，倒是好名字。我记着了。”

暮云收尽明月清寒，夜比白昼长，红尘空作笑谈，几缕暧然，不过似桥上轻风，黄粱一梦般消散了。甫一扬眉，映着珠帘画屏，笔尖着墨，力落在留白的面，生生将薄纸扯碎。眸底晦明不清，是欲来的山雨摧城，应她。

“替我向他道声歉吧，是月令鲁莽，平白冲撞了。”

这声歉迟早要收回来的，因此也不急先允出去了。又将袖一扬，声笑笑地。

“更深露重，姑娘早些回去得好。恕不远送。”


结。

承平十年 春

【昆嵛的弟子实在是有趣，我跟那个姑娘切磋的事很快就在弟子之间传开了。反正我没做错什么，顶多说话不太好听。却不想居然来了说客，一个劲儿跟我夸她。。。其实我对她印象仅限于脾气火爆。。。】

【算了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跟一小姑娘有什么好置气的，再说我还得看着人家萧掌门的面子。所以做了些调理气血经脉的药带了过去。】

【也不晓得是不是我一战成名了，一路打听过去昆嵛的弟子都对我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摇摇头，不理会，一直到她房门口，敲了敲，轻声问】

有人么？

寒雨空来，触处清绝。虚廊香断灯昏，偶有女子娇声嬉笑，携春风一阵，挠的人心头直痒。

此刻正栉沐而归，披衣赤足，裙衫拎在手里，褪一身清寒，发梢都含了湿濡水汽。执把红漆泼面的油纸伞，画笔勾折，委婉缀枝白梅上去，在这夜里倒显得分外显眼了。

衣上熏的兰麝细香，绮罗纤缕见肌肤，飘毡轻过，立在厢房门前，蹙眉淡扫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人，便施施然与他擦肩而过，去推房门。

“你来做什么？”

【叩了几声无人作答，正犹豫着是走还是等，身后飘来兰麝淡香，不由得回头。就见她长发散落，还有水珠滴落，瞧着样子应该是去沐浴了。脸莫名的一红，抓了抓头道】

我....我说我是来送药的，你信么？

【她兀自擦身而过推开房门进去，而我没得主人允许自然是不敢踏进去半步。就从怀中摸出药瓶，怔怔得看着她。】

【书中说美人出浴，大约便是如此吧。】

“……”

一时无言，唯留纸帐梅花，银月落霜。那日之后，我便再未找茬，一因承他通脉祛淤之情，二因两派薄面，太乙掌戒所言落在耳中，便是威胁。

将伞收了，雨水顺竹骨而流，洇斑斓浅渍。素掌抚额，竟觉一丝好笑。

“你可怜我。”

【站在门口，靠着门框，闻她言微微扬眉反问道】

你这般厉害的人需要我可怜么？

【三分自嘲，三分宽慰，余下全是玩笑。手丢起瓶子，又接住。再丢起，再接住。如此反复把玩着。】

江姑娘，我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我有心求和，你不如赏个脸？

【事情过去这么久，自己是真的不在意。】

绫绸软练落在房里，腰间腕上皆是空空，卷不来，只好探手去抓。

“…算你识相。”

平日也常往紫云峰借些药来，日日煎熬，喝得口苦。先前经他双掌一激，五脏之内，倒觉清明舒畅许多。仍是嘴硬，脸一横，衣服裹紧了些，颐指气使似的。

“当你还的歉礼，下次见面，称我一声姐姐。”

【药瓶被丢到空中，未落下，半途被她劫走。听得她松了口，旋即扬起笑】

不用下次，这次就行。

【觍着脸喊了句】

小姐姐~漂亮的小姐姐~

【若论相貌，昆嵛弟子各有千秋。虽然她脾气略差，但人真的是好看。我以往为了营生也是丝毫不介意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如今师叔不在身旁，越发没个正经样子】

我的好姐姐，这样开心么？

【仿佛一扫往日阴霾，这一刻才觉得是自己曾经的模样。】

蚰虫碎鸣，星月云霓，葱茏细指一动，扣他后颈而近，唇有艳泽，虚贴他耳廓软肉。

“不。”

身有桃花留香，眸隐璨星，却如寒夜冷瘴。秉端雅之姿，右臂一拢，捞人满怀。声极轻，不免暧然。

“我要你当着师叔的面，唤我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