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星宿海

站住

[我很想她过来，很想能够触碰一下，可想到被这只手抓碎的森森白骨，心底一阵恐慌]

[向后退了几步转身默立]

我没事

离开这，就当没见过我

【他的言语不若往常那般热络，甚至背过身去，生怕他是为了隐瞒伤情，没有离开，反而走到他身后，不过一步之遥】

师兄，我可以走，只要你让我把一下脉

【他的反应让自己很是奇怪，就算是受伤，也不应该会如此隐瞒，除非……】

师兄，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或许中了什么解不了的毒，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你想办法，就算我不行，还有师父师伯他们，你别什么都自己扛着，好不好

【印象中的梅师兄总是喜欢开玩笑，永远那么温文尔雅，永远都是和煦如风，几时用过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故而认定他定是出了事，而且是很严重的事】

这么啰嗦

[被她的絮叨弄得更加心烦，幸有一股暖意默默相抵。我却不敢来赌，这样娇俏鲜活的生命]

你走吧，我只是最后回来看看。艺满出师，这里，和我不再有瓜葛

（不再有……，也但愿不再有）

[狠了狠心袖风一送将她拂退，举步便待离开，却忽的血脉一滞，霍然栽倒]

（出师？从未听说过啊）

【还欲再问，便被他拂退，方站定，便看他身形不稳，冲上前去扶住他】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手上搭上他的脉搏，如此纷乱的脉象自己还是头一回遇见】

（就好像……将死之人）

【心头一拧，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哽咽出声，眼泪已在眼眶中集聚，却没有让它落下来】

师兄，跟我去见师父，师父一定可以救你

【轻柔的声音，仿佛自己大声一些，他便随风飘走了】

你走开！

[噬魂诀将成未成，血脉杂乱逆流，心神明灭难控，我本不该这时回来，却离别在际终是不忍不见一面。她温热的身子靠过来，本能的便想吸食她功力精魂，手将将扣住她脉门，便被她眼底的晶莹闪回了神，咬着牙用力甩开]

心兰，你就当、从未认识我

[昆嵛梅师兄、早在那场杀戮中形神俱灭]

若有相逢，便当陌路

[急剧的喘息几下，撑臂站起，不敢回头，步步艰涩孤冷]

【一瞬间撞进他的双眼，里面有些太多情绪，却被他极力隐忍着】

从未认识？梅师兄，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是认识你的啊，你是梅师兄，我视为兄长的梅师兄，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不安一点一点渗透心底，他的怪异让自己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

（不，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

梅师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师父，找师父来帮你

[师父……再也遥不可及，可叹这么多年的养育，不再相见怕就是最好的报答]

[昆嵛，我虽留恋却难以留下。冥教，恨之入骨不得不往。血仇不同戴天，虽生而无欢，此仇不报，不敢言死]

[此后茫茫，无处归途]

【跑回紫云峰，师父却在闭关，未能得见，心神不宁之下，又跑回星宿海，却已不见梅师兄的身影】

梅师兄……梅师兄……

【声声呼喊在山间回荡，来回奔跑已超出自己所能承担，捂住胸口跪坐在地上】

（梅师兄，我还能见到你吗）

【心中莫名地哀戚，眼眶再也承接不住泪水，点点星泪落入星宿海的石堆之中】

————结————

===建元六年 冬===

【立在星宿海上，观天有多高，云海苍茫间，衣袂在云中浸风而寒，宽阔的袖在身后，指端是一晶莹雪粒。目光平在这刻，直到夕照在铅云里淹没，积雪在山巅处愈发苍苍，灰色在眸中成为天际里的黯淡。】

【师尊，念素多年前的倔强，您大抵是明了。在暗室中这些年，爱恨情仇，大约都是身后最微不足道的故事。而今，悔当初执意，不悔当初的心意，自愿在余下的时间里，守护玉娇。她生，念素生，若她真一心而去，念素亦会随她心愿。】

【风雪将至，寒意在裙裾下游丝牵绕，于风中，回首圣泉峰上的灯火，沉默的低眸，转回身姿在这夜色里。眉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冰，北风令昆嵛白雪茫茫，栖身在丛石之巅，双手合捧在胸前，望着无明无尽处，多年的多年后，就像一尊冰雕伫立在生的时光中。】

【这些年来，还是乖乖待着昆嵛学剑法，没有出去贪玩，想起那年时，自个撒酒疯，稀里糊涂躺着客栈几天，等回来时，又被罚写书经去了，唉，我越苍云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喝醉，让人看我笑话，低头长叹不言】

【想着师姐派我去星宿海挖点天心石过来，本心不想去，但不去的话，肯定被师姐念叨个没完，无论在家还是在外，我还是被女人给克住没话说，背着竹篓走至星宿海，走而走之，总算走到峰顶，弯腰直喘气不停，等正要起身欲走，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翻滚至前方，直呼哎呦一声，也不知撞在何处】

【感觉背后生疼，慢悠悠起来，伸手抚着自个后腰的位置，转头看到身后方向，是一个很高大的树，心生怒火，抬脚踢了树身一脚，结果连痛得捧脚带跳，嘴里嗷叫了几声】

【早在秋时候，闻弟子禀师妹之言，道是诸多武林人士聚集在河北路，不乏邪教中人，弟子们下山一来是保护那些无辜村民，二来更是要探听出这些人意欲何为。】

【多年不见掌门师兄，春时候，去过通天峰，夏时候为师妹的身子而忧心忡忡，之后魔教蓄势待发之态，各种隐于暗处的漩涡都浮出水面。当知道关中的师兄所想，他亦知念素已然在桃花峰上，避开执念之说，这些年，我们都老去，即便再是把倔强的铁剑，也当被时光洪流磨灭。】

【入冬时的夜已经这样寒凉，不知道再下去，会是滴水成冰的日子么，就如多年前。习惯夜间在心宿海看着昆嵛，凝芝这孩子，一想到她，心里万般是柔和。当是记得，早些下山去，免得她记挂。而桃花障的布置，也有心教诲灵云。愈深知师妹，愈有预感，那日似乎不远。】

【踏过嶙峋镜壁，地势低去，风势低，也不见有雪。只叹上天造化，几重人间。道上行，树依旧是那一棵，还是十几岁时候同师妹一同种下的。感慨而想，到底虚度，却听见声音，这夜里，还有弟子坚持上山来，可这雪将压下山来。便绕过树后，看着那孩子，眼中经过寒气，些许模糊】是哪一峰的弟子，山上风雪将至，下山去吧。

【双眼怒视眼前那棵树，没想到连树也欺负于我，疼死我了，本想再踢一脚，忽闻一个声音，便打断了心思，这声音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儿听过，放下脚脖便抬手挠了挠脑袋，缓缓转身过去，看到前方有一个女子，视线略有模糊，连忙抱拳道】

弟子越苍云，是通天峰的人，到这是来采天心石的...不知阁下是...？

【对前方女子心生好奇，然而声音彼有沧桑之感，不像是师姐妹那样，只是这声音很柔和，可这样的声音，我回想起一个人来，曾经救过我的大姐姐，只可惜却不知她的名姓，带着好奇和期待的心，等待女子的回答】

【手抚在树身上，树已非当年的树苗，与师妹走过这么远的路，以为时光不能记住，而却要这棵树牢牢记住。想起秋时候，姐妹二人在此地的对话，附在树上的手抽回。】

【蹙着眉头，从树侧走了出来，立在这孩子的面前，无表情流溢，注视着他】天心石属性为何，茫茫石海怎个寻法，如天寒，石亦生寒，你当如何辨别【目光如炬，神色严厉】再问一句，如若我是佛狱之人，你当如何对待。

【如今情势紧张，遇弟子只为试探，既是通天峰上弟子，师兄教诲之下，大敌当前，愿见其所对，心中方能安慰。随后便是出着，袖起风袭探向他脖颈，指端微曲，直取风池穴去。】

【见其从树侧走了过来，看其严谨的脸色，再听其方才所言，心不由一颤，抬手挠了挠头，因为这天心石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这下子倒是挺难找的，左思右想，却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这天心石的形状，与普通石头长得差不多，但弟子觉得，只要耐心去找找看，应该会找到的。

【然而听其一问，抬头愣看其一眼，再打量其上下，想了想，继续道】

佛狱的人？可是弟子觉得您，不像佛狱的人啊...而且长得很亲切的样子...

【这时，见其伸手袭来，也不知女子要做什么，吓得将剑法忘得一干二净，抬起双手连忙挡住眼前，一个动作将身上东西，不慎掉落在地，自个也没顾着去捡起】

【听闻其言，只是叹息】是谁要你在这风雪夜来的【想来是山下弟子赴于大义之事，山上弟子主动为同门寻良药，乃我昆嵛之幸，可是，他这样的有心，却如此不能清楚。斥道】岂是能你耐心，先不道是误时，且见这种恶劣天气，你自己的性命都顾不了。

【寒天的寒意随身形而去，凝在指端，眼眸中全无锐利，略是失望，但见这孩子眉眼机灵，不想是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可是最终不见他能应对，视线随着坠落之物而定格，收回指端归于袖下，只是那阵寒意从指端进了心里。】你...

【低身，拾起那坠地之物，凝视而看，蹙着眉心，声音些许飘渺，实际因是伤心。】孩子，别怕，你告诉我，这石是哪里来的【念锦当年在山下曾言及的事，盘旋在心头，这石原就是天心石的一块碎片，本是用来护住她想护及的孩子。】

【听到女子叹气的声音，紧绷的身子便放松了几分，歪着头从双手偷看其一眼，似是没有下手的意思，缓缓放下双手，复听其一句斥责话，不禁颤抖肩头一下，脸上一时还没反应出来什么，等回神再看看周围情景，便知晓其言语之意，挠头道】

是....是师姐让我去的...

没事！弟子身子不差，这点风雪不算什么，若不早点找到天心石，只怕师姐....咳咳。

【连忙堵住要说出来的话，想着这寒冷的天气，心里也难免抱怨下师姐，但既然来之也只能安之，若是寻不到，大可回去告诉师姐一声，找个理由堵塞师姐的口，也省得师姐拿我开刀，然而听其道一个你字，随即抬手指着自个，歪头不解道】

我？我怎么了？

【见其弯腰捡起一个东西，抬眼瞧去便发觉，她手中拿的，不就是当年大姐姐给我的扇形吊坠吗，伸手正要拿之时，闻其言便收回了手，如实回答道】

这石头...是大姐姐给我的，我也不知大姐姐是谁，但我知晓大姐姐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时候，我还小，因为看不惯那些小孩欺负一个老婆婆，我就...跟他们说理，说理不行就打了一架，后来大姐姐救了我，还吓跑他们，嘿嘿，后来我觉得大姐姐很厉害，想拜她为师，可是...被大姐姐拒绝了....

【眼底露出一丝难过，但深吸一口气，舒缓心里的不开心的情绪，复言道】

再后来她给我一个吊坠，而我们还有一个约定，我就因为这个约定，来到昆嵛派...可是...大姐姐在哪...她看到我这样，笨手笨脚，会不会不开心...

【这么久了，触及关于念锦的记忆，泪水上涌冰凉眼底，哀伤难当，不止是为了念锦，也是为了决定身赴险境的师妹。噙着泪水，目光沉静，不再问及他寻石之事，风声呼啸，心中的封印又一次被记忆的业火燃得殆尽。】

【当年念锦在山下，谎称是从家乡来寻同胞亲姐，与她在山下度过的那一段时日，是人生里的意外一段时间。居所与一户人家相邻，她不在的时候，总是喜欢看着那家的孩子，念锦也偶尔是与他说话。只是孩子到底分不清楚，我们谁是谁。】

【身上带着昆嵛的良药，还有那天心石，本有一部分给念锦疗伤用了，她却说那日她救下孩子的时候，觉察他体内些许寒气。想是他能平安成长，便需这天心石常年佩戴。虽是常人体质，只需常年贴身，便可以驱逐寒意，稳固根本。】

【念锦行事本是跳脱活泼，她定是教那孩子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真是直接性子。虽然包容念锦的心性，可是不愿意那孩子年纪小小就涉世中难解的是非。是日将那天心石雕作一块普通的扇子形状的石头，悬在孩子的胸膛上，嘱咐佩戴之余，还有许多向善之言。另是提到了昆嵛，而当即接到师兄的传书，便动身离去。】

【手掌心摊开来，那扇子一样的坠子，在内力的作用下石身滚烫，滴泪在上，瞬是蒸为水气，朝他望去】果真是来寻我了【忧伤来如潮，隔年再见，树成木，人成材，即便他如今...满心除了难过，还有惭愧，泪落而视】苍云，我在桃花峰，你这傻孩子。

【雪意从山顶向山下而来，将石坠为他重新系回颈上，虽然石依旧还是滚烫，但可驱散他周遭的寒气】这就是天心石【告知他时，容复又如无泪之时，带着他施轻功越过陡峭归于通天峰，途中见峰上有火把，携苍云匿，随而无声。】

【只是儿时事情不过记得大概罢了，除了家人好友，其余人只知其事，却不知其人模样，也讨厌自己的记性差，为什么不记得大姐姐的模样，不过还好，还记得大姐姐的声音，看着其手中吊坠，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怀念之感】

【闻其言便呆愣当场，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更是惊喜交加，还磕磕巴巴说大姐姐三个字，发愣的双眼看到其脸上泪痕，缓而舒下眉眼，结巴道】

大姐姐....您真是当年那个大姐姐吗？！我...我不会是做梦吧...

【说完，便抬手掐了自个脸颊一下，感觉到疼痛便叫了一声，但很快收住痛叫声，揉着脸颊眼巴巴看着期盼很久的故人，听其说在桃花峰，又说我傻孩子，听言便低头傻兮兮笑了笑，仍是不变挠着后脑勺，笑言道】

嘿嘿，苍云还是那样傻，大姐姐也还是没有变。

【见其将吊坠重新系在脖颈上，伸手摸了摸扇形吊坠，谁知一碰很是烫手，便迅速撒开，这石头好烫啊，然而听其说这石头，是天心石，天心石？！用着惊讶的眼神看着脖颈戴着吊坠，这居然是天心石，没想到这天还给自己这多惊喜，不过，有点一时半会没消化完...】

【之后随其离开星宿海，路途上自个轻功还不错，心中稍微得意了一下，便乖乖跟着大姐姐身后】


结

承平元年 冬

【寒风凛冽，已经步入冬天了，心也像冬天的空气，那样冷。前两天，收到家中来信，急着要我回去，也不说是什么事。本来也不会怎么着急，毕竟自己离家家人担心是常事，只是信上的话太过急切，姐姐也未曾对我用过这样急切的话，她总是细声细语的，能让她着急，定是出了事。】

【想了两天，回事决定回去看看，只是自己上山不过半年，就这样走了，也不知会怎样，但是思家心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想着还是和较熟的冷师兄说一下吧，记忆里我记得在星宿海见过他的次数最多，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冷师兄，你在这里吗？

【横膝的古琴在最后一声飘散后，抬眸望向了无边云海。身上仍旧淡薄的衣衫，看不出已经时至冬季了。简束的发丝不安稳的随着山间风吹在脸颊两侧，毫无色彩的眼眸不再炯炯有神，苍白的脸上让人担心是否随时乘风而去。】
【随着一声呼唤，自己侧了头望向声音的来处。熟悉的声音，以及零散无规律的脚步。便猜到是何人。抱了古琴，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站立着。】
我在。
【声虽不大，却准确的传到她耳朵内。那有些凛冽的寒风竟没吹散了这淡淡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