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古柳

【武尊武三叹，白骨神色忍不住微变。自建元5年，不落日城主炎照亡故，白骨接受不落日之后，获悉了更多的冥教内部机密时，对这位武尊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崇拜和尊敬，只是冥教归隐几哉，白骨忍不住想，还有旧人提起这般老前辈，也是难得】

武尊自从二年取了夫人之后，便就退隐，不多问江湖事。自温教主彻底归隐，我等之间更无联系。冥教规矩如此，请恕我不便多言。


【心知今天这一劫，自己是怎么也躲不过了；倒也不在扭捏】

阁下可是儒门无缘？

儒门？怎么，三傻没和冥教之人说过，无缘早已脱出儒门了吗？

【归隐？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当年立誓不破赵氏绝不还的冥教武尊怎么会甘心过你侬我侬的田园生活？】

温翘和武三叹都已归隐？冥教当年究竟发了什么事？两个雄图霸业的不世枭雄竟会心灰意冷。

【白骨不禁有些面色讪讪，对于白骨而言，武三叹和无缘都是活在白骨圈子之外的。她一开始只忠于温翘，后来也只是一心培养合格的名叫杀手，对于旁人是向来不甚在意的。故而白骨面对此话也只是笑笑不接话。道了句】

心灰意冷也好，看破世俗也好。这终究是温教主和武尊的想法，别人不得而知。我等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对于这人直呼两人的名讳的事情微微蹙眉，暗道自己不拘小节。冥教当年与皇室的暗地里的对抗，其中苦难决绝也只有冥教自己知道。所谓枭雄，也不过是乱世的失败者而已。白骨不想妄加评论，只是回首一拜】

若是有缘，阁下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他们。

我以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遇到前辈这般熟悉冥教的人。冥教，已经成为过去了。

冥教，已成历史……

【白骨所说，触及到无缘内心最柔软的一处伤痕，令这些年早已觉得自己冰冷无漏的人发觉，原来，自己依然有些缺陷，很大的缺陷。】

你，说的对。

【许久的沉默，漫长的等候，再开口，是已经严肃的话语。】

虽说如此，你毕竟曾是冥教好手，武三叹与我有旧，今后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也可以找我，我，绝不推脱。

【风停了，人，终究还是要离去啊。】

————结————

==承平十年·春暮==

【月华如水，难得是个无风之夜，湖面上泛起一层凝聚不散的烟波，衬得这平日少有游人光顾的秘境一时之间恍如仙地般飘渺。】

【一两只夜鸮在堤石边跳来跳去，试图用扁而硬的乌喙啄起盘子里的糕点，宵禁更鼓打过，整座开封城已沉眠于一派安和祥宁的美梦当中，可瓷盘边却团着堆散乱的衣物，一看即知是被人仓促脱在那的，这个时间，也不知谁会带着点心来此处游水。】

【天阔星垂，明日又会是一个好天气，湖面下沉沉浮浮的少年抱膝而憩，若非嘴边有一串细密的起泡均匀溢出，看着倒真像溺毙了一般。】

【湖水熨熨帖帖地包裹周身，入夜以来的燥热感总算被凉意驱散了大半，少年舒坦得像只从蒸锅逃出生天的鱼，只后悔当初没好好跟大流士修习龟息术，时不时就得游上去换一口气。】

【哗地一声，他猛钻出湖面，惊起大片四散逃逸的水花。水珠不慎落入眼中，不适感令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就在这时，忽闻一道破空之声朝面门袭来，他不由蹙眉往左避让，有什么东西贴着右肩相擦而过，顿时带出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今天到底惹了哪方扫把星，来游个水竟然还能遭人暗算，少年狼狈躲避间忍不住怒喝一声】

[波斯语]有本事等我穿上衣服再打！

[茂柳繁枝，虫声稀疏。披两肩星月行至此，早已力怠，颊布彤汗，杏眸半耷，腰颈后倚坐于柳畔，几息后方有些微气力，拧眉，三指成勾，将衣衫领襟扯开，干涩唇角抿紧，轻咂两声。此行往京郊，连守那农家两日，不曾有片刻休憩，好在有所得，赶在明日辰时入城，还可吃一碗刘家铺子的面。]

[此际薄月移当空，耳畔虫声低暗，夜色渐沉，唯额际薄汗密匝，鼻端炙热吐息一缕，溶入灼灼暑气。入不得眠，索性站起身，左右量见无人，便将发以银钗簪于顶，解外罩皂色交领布衫、厚底皂靴，银鞭搁于河畔，仅着白布汗衫，淌进水中]

[触此凉意筋骨顿松，眼目半阖，双掌掬水一浇，鬓发素面俱湿。刚欲又掬水，耳中便捉一异动，瞬时自昏昧间惊醒，墨瞳圆睁，倾身将鞭把一捏，废话懒得叙，掌下全力高振而出，鞭身屈弧，蕴起两折，初击异响之处，而后腕力下坠，以急势挞击水面]

[水帘并声暴起，籍此际急披皂衫，掩住肩颈。定眸再瞧，一形黝黑似在水波中晃动，其间两点琥珀微闪，微一楞，好在下瞬他便开口——虽则不明叙了些甚么，好歹是人声]

[也不知何方宵小如此胆大包天，不过也无须知晓，总归将是个死人。冷扯半边唇角，目闪碎光，右臂骤猛横斩，银鞭临水面势疾圆扫，鞭出轻掠如浮蛇，不惊重漪，迅而疾，也不需力挞，只要缠肉一扯，鞭身精铁便可绞褪他一层皮]

——快两年了我要拉线了——
文兴二年春

【哥哥又为着我的婚事同爹爹争论了一回】

【父子两个谁都说服不了谁，阿娘也不知道怎么劝，我留在家里也是陪着阿娘叹气，干脆出门放松一下】

【随手捡了树枝一点点掰断，小圆脸皱成包子样，哎，该怎么让爹爹和哥哥不再为我的事起争执呢】

{ 新年的时候观内有法会，法会一结束就被哥哥催着回家团聚了。平时甚少回家，所以基本家里有个什么事只要提出要求了，都会按时回去。哪怕在家里身份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人还是要在场。}

{ 这大概就是大家族强调的脸面问题吧。}

{ 心中时不时这么感叹，但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回趟家也要不了多久。}

{ 等家族的事忙完，哥哥又留着在家里小住。同旁人不怎么亲近，也就跟哥哥还能说上几句话。}

{ 今日正巧哥哥去药铺巡查，前脚走，后脚就有小厮急忙忙的想追出去，一问才知道忘记带文书，自己正好没事，就顺便帮人跑一趟了。}

{ 走了一会儿瞧不见地方，怕自己走错路，正巧看到路边树下有位姑娘，便上前问道}

  请问，您知道裴氏药铺在哪吗？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法子，阿娘总说我笨，如今看来她说的实在很有道理。明明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却说不上什么话…】

【树枝掰完低头去寻另一支，头顶突然有人问话，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是位挺好看的小公子】

你在问我吗？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有点为难】

裴氏药铺…你容我想想，我好像去过的…

{ 这会儿外面人不多，附近又只瞧见她一人。若不是熟悉京城，怕是也不会独自一人在外面，瞧着还挺闲适的。}

  不急，我记得是在附近，但不太确定，怕走错路，所以才来打扰你。

{ 但听闻她说她去过，那应该不会记错。揣着手笑吟吟的看着她，等着她回想。}

【从来都是家人帮我，头一回遇上别人求助于我，看起来还跟相信我，不自觉认真起来，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伸手指了个方向，很快缩回手，不太确定】

好像是那边，但我也说不准，要不我陪你过去看看？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做…

{ 大概是不常去，她指了方向也不确定，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怯怯的说要陪同一起去。}

{ 顿了顿，失笑道}

  可以是可以，但姑娘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就不怕我是歹人，故意引你去吗？

【一时有些泄气，肩膀垮下来，还有那么一丝丝小委屈】

公子说话真客气，若是我家兄长，这会儿定是直接说我傻的。

裴氏药铺我真的去过的，人家可是正经营生，又不是什么黑店。再说公子生的这般俊俏，哪里会是什么歹人呢？

【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天然好感，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世间万物，美人美食绝不可辜负】

{ 见她泄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本想拍拍她的肩安慰，但碍于男女有别，只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道}

  那在下可要谢过姑娘夸奖了。

{ 说着便同她一起走，边走还不忘提醒她}

  不过姑娘以后还是要留个心眼，也免得家里兄长父母为你担心。

公子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咱们走吧

【这位公子的出现倒是拯救了这些柳枝，不然还不知道还要被我折断多少】

多谢公子，以后我会注意的

【言谈间已经到了裴氏药铺外，原来离得这么近】

到了！

｛ 自己虽没有妹妹的，但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担心一个姑娘独自跑出去，不带随从婢女也就算了，还看到长得俊俏的就觉得对方人好，真是太容易被骗了。不过作为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方才的提醒已经是点到为止了。｝

｛ 思忖间已经走到地方，谢过那姑娘后又嘱咐她早些回家，才与她分别，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 结。｝

文兴四年夏

倚靠在那棵百年柳树下，垂柳的枝条送到我面前的时候，稍一仰头，就能看到满眼的绿色，成条的细细碎碎，伸手便能够着。我初来京畿前，也曾去过扬州，琼花占尽的地方，绿叶凋零又迎来红叶璀璨，可若论繁华，自然是不及开封府。
或许正因如此，安乐乡那种泥泞潮湿，暗无天日的沟渠才会于青天白日所不容，举目金翠，天上人间的这般光景，怎容污秽存留呢？但我偏偏是从那走出来的。
靴上沾染的尘泥，昔日也如杨柳一般挂在枝头争当春意，那个苟延残喘来不及扶住的佝偻老妪，化为一地枯骨前也曾是垂螺拂黛的清歌女。安乐乡还有许多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人和事，但有一个人我很感兴趣，让我求签卜卦似的碰运气，全然不顾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知道他有一双不同常人的琥珀瞳，从未见过如今也可开开眼界了，京畿路，开封府，究竟还有多少是我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地奔走却都不枉此行的稀罕事。
收起倦容，朱雀门前皆是嘈杂人声，恍若未闻。只是那个人来得太迟，直至日落黄昏，行人渐少，我看到了他，还有那双古怪得让人挪不开眼的眼睛。待他离柳树稍近了些，手一扬挥开面前柳叶，旋即足尖借力站定在他面前，却不再去看他的眼睛，而是颇为认真地问他，“你是李湛？”
又添了几句，“听说你善用毒，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夏日虫鸣聒噪，即便日渐黄昏仍不觉疲惫地叫嚷不停。远方巨大的火烧云染得天空一片金橘，仿佛才从沸腾熔炉中取出的铸铁。一向不喜燥热，若非公务，断不会此时出门。左手搭在腰间苗刀革鞘上，一袭黯绿锦衣已晒得发烫，这革鞘反而仍触之清凉。】

【路上行人寥寥，高耸的朱雀门前那颗巨硕古柳垂下万条丝绦随风飘摇。此处乃外出朱雀门的必经之路，出了门向西两坊便是此行目的。】

【片刻后已至树下，古树之巨需数十人合抱，离近更能见得岁月在表皮留下的刀笔书痕。本欲快步走过，忽而止步，左足后踞，右手虚握刀柄，脊背轻拱，看着树后闪出之人。】

【待其语毕，心中更添警觉。皇城司直属陛下，司内诸人皆于暗中奔走，鲜少闻名于世。此人不但知晓我名讳所长，更提早蹲守，更透着丝蹊跷。】

【心思流转却面露不耐，挺身提足，松肩垂手，一对剔透琥珀瞳透过长睫斜睨着打量，继而目光平视远处门楼，擦肩而过。】

哪来的狂徒，莫误本官正事。

【清冷言语还没落地，腰身拧转，一记手刀已袭向他后颈。】

【要不怎么说当官的人脑子里想的和我们普通百姓不一样，只不过是问句话而已，未见刀光剑影，就能断然出言不逊，倘若我那袖剑一不小心亮出来，只怕他二话不说就要取我性命。实在是蛮不讲理。】

【掌风横势劈来，脚步错动，早已避过，身形闪处，一掌打在他后心。他既说他有正事，我问了我要问的自然就不会与他纠缠，所以这掌出力并不重，只教他明白并非所有人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父亲还在世时就与自己说过，江湖中人，即便是无冤无仇都能大打出手，为名为利，且不分青红皂白，所谓道义之士少之又少。】

我不是狂徒，也不会误你事，问完就走，绝不耽搁。

【古柳离朱雀门也就几步路，原本是想在隔一段距离，但进了西两坊人多难找。若闹出什么动静，祸端一旦生出，恐覆水难收。目光愈冷，盯着他腰间的刀。】

我不想和你打。

【他身法奇快，这式袖中刀尚未用老，眼前身影便已倏忽不见，下一瞬后心突生异样感应。不及回首，肩脊内缩，原本称身的官服便与后心肌肉有了一线缝隙，身体随他掌劲顺势前冲，扯开距离后立身回转，默不作声，眼神阴晴不定。】

【方才用巧卸了他大半掌劲，却也感知他余力颇多，意非伤人。再闻其言辞恳切，不卑不亢，一时有些摸不透脉络。若存凶念，方才已是良机，他却执着于寻根问底。】

【敛了那副凶鸷神情，气势陡转如渊，半眯长眸下蛰伏两抹微芒。】

那好，不妨说说。只是你拦阻本官于公事途中，也未曾自报家门，多少无礼吧。

【抬眼带着一丝玩味。】

我不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