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兰溪

他着实没能忍住，本想心平气和的问上一问，可是说到底，丁浅是师妹，姑娘家自然不会将这等有碍名誉之事胡编乱造。加上不久前、青风和小海刚在则阳馆里闹的那么一通，让他再也无法为其开脱。

只是这人一付懵懂的模样站了起来，还四下看了看，用着无辜的语气。他知道青风一向狡黠，脑袋灵活，转得快，而且很多事情，他确实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

“没闯什么祸？”

”李青风、上回藏那等淫秽书籍我念着你与小海只是为了玩闹，但是，但是我没想到，你连偷窥这等事情也干得出来！“

他的略阖了阖眼，似是不愿去看这人狡辩的神情，竭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压低的声音让他自己心里明白即便生气，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偷窥”二字一出口，愣了半晌，才想起丁师妹一事。也不知这话如何传到了二师兄耳朵里，加上之前小海那一出事，可不是要误会。

本来想解释，但又觉得他这番脾气发的莫名其妙，忍不住就也回了嘴。

“偷窥？不知是何人这般跟二师兄说的，平白污蔑。”

见他不愿与我对视，又故意走近道

“原来在二师兄眼里，我就是这样龌龊么？”

嗤得一笑，满不在乎。

“所以二师兄想怎样呢？”

他想极力掩饰心底对青风的失望，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丝苦痛感，然而这人变本加厉，故意凑近，他一张眼，便对上了那漫不经心的满不在意。

”在我眼里？龌龊？你不干那些龌龊之事，我又怎会质问于你？“

他怒极反笑

“平白污蔑？你是想说丁师妹她一个姑娘家拿着自己的清誉只是为了污蔑你？”

“李青风，敢作敢为，错了便是错了，你竟能狡辩不成？“

他平日鲜少真正的动怒，一双寒星般的眸底藏匿着的更多的是失望。

往日没怎么见二师兄真的生气，便是生气自己三言两语哄下去差不多也没气了。上次小海拿肚兜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但是我也不曾知道他会这么胆大。至于春宫图，无论那上面画的什么内容，只要自己看了不为所动，何尝不是另一种修炼。

太乙观清修弟子如二师兄，如明月师姐，常年在山上不曾下山，但若有朝一日下山办事却又遇到不曾见过的事，难保不会被迷惑。有心逗弄他不假，但也没有那么多龌龊的想法。

只是自己是这样想，却从未顾及过旁人是不是也会这么想。所以自然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本来不想跟他多做解释，但偏偏看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又有些气闷。

“呵，我干龌龊之事？看春宫图很龌龊么？龌龊的从来都是人心，你自己觉得见不得人别拉着我。我李青风就算看了也不会有所躁动！”

“丁师妹怎么说？说我专门去兰溪守着偷窥她么？太乙观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与明月师姐更为亲近，我既然有这份心为何不去看明月要看她？”

点点头，是我干的我承认，不是我干的我可不背锅！

“对，我是瞧了一眼。但那也是不小心瞧见的！我根本知道她也在洗澡！”

提了一下脚边的石头，没好气得道

“我便是错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他原本来之前不过是想借此事让青风去向丁师妹好生道歉，然后为自己的行为反省。然而在真正面对上青风的那一刻，什么自持，什么冷静全部都被那漫不经心的话语逼退。

可是此时，青风的那一句多过一句的话语直接朝他劈头盖脸砸来，他蓦然张眼，眼底混杂的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你自己觉得见不得人别拉着我。“

——”我既然有这份心为何不去看明月要看她？“

一句句一声声如平湖投石击水，他心底的曲折波动刹那间向他席卷而来。眼底深切入骨的悲恸，那般浓烈的情绪，像是燃起的烈火灼伤着自己。

他的脸涨得通红，复又苍白下去。他承认，李青风说的是对的。他心底掩藏的不堪与龌龊，那些不能被世人所知的过往，那些他缄默不语的灰暗……是的……青风说得对。不是他羞涩，也不是他太过纯白无知，而是他竭力隐藏。

——”“我便是错了，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那些浓烈的情绪，因着这句，又如风中烛火一般迅速熄灭。瞬息后，他抬起那苍白的脸，垂下眼，苦涩的声音低低传来

“是。你说的很对。即便是错了，也自有蔺师叔管教。”

“哪里轮得到我……我是谁……不过白担着师兄的名号，妄图想以身份压人。是我的错……”
   
他转身，不再看向李青风，整个人完全没有方才来时的气势，虽说背坚挺依旧，可莫明的多了沉郁之气。

我知丁师妹不是乱嚼舌根的人，但是胡说八道却有可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二师兄知晓，再一加工，到我这里就不知道他想成什么样了。他误会也就罢了，但他那个神情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别说我没做什么，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该失望该教训也应该是师叔师父他们的事。虽然二师兄平日以身作则又经常操心各个师弟师妹们的事情，但他这管得也太多了，不会累么？

一番辩解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本来不打算跟他吵的如今看起来也像是吵架了。但是吵就吵吧，怎么我说完他又是一副失落的样子，好像被我欺负似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没由来又散了去。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我，那背影看起来十分落寞。被他这副样子气得好笑，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想来他也在气头上，便不欲与他再多辩解。闷哼一句。

“管管管，你天天就知道管这些劳什子，不能让自己轻松点么！”

“行了行了，我去赔礼道歉好了吧。”

他来此训斥一顿，无非就是这个目的。我倒也不是非要硬着跟他吵，只是他跟我好好说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完这句，也不理他作何反应，转身就走。

轻松？他确实自当去祖师爷前自省已身，有些事情，原来在众为师兄弟面前他们当这般看。

他察觉到背后之人脚步远去，却并不回头，他的苛求太多，也对。

他俩背道而驰，逐渐远去，只是似是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他周身笼着深深的落寞，像是筑起了无形的高墙，将自己隔绝其中。

======结======

承平九年 冬

这几日一直雨雪天气，让人烦忧，终于昨夜听了一宿的雪声簌簌，今日终于放了晴。前几日师父飞鸽传书说因着天气的缘故会晚两日归山，算算日子便是今晨了。

他早早的起了床，去上了早课，课后论他当值，他正打扫着大殿，却听着阿雪蹦蹦跳跳的跑来说着什么，师父带了个小师弟回山让他前去接引一下……

嗯？小师弟？阿雪接过了自己的扫帚，当下整理了衣衫，连带着去太极广场的步伐都快上了几步。

【几乎是被玄气硬生生拽到山上的。】

【起初玄气也曾压下怒气背抱拎提，但若他点了穴，便大呼小叫牙子卖人，不点穴，便张牙舞爪在人群里摸胸抓臀，气得玄气够呛。】

【要说来，就是这道号起得不好，偏偏要叫玄气，若是叫玄乐，保证天天乐悠悠。】

【会稽落了雪，至山脚时，玄气已是怒极。】

【不管不顾坐在地上，便被玄气硬生生拽上了山，屁股墩后都是长长的印子，现下屁股蛋凉得发麻。】

【到了一处宽阔地方，蹦起来摸了摸屁股，玄气见远处来了个年轻后生，怒哼一声，将我往前一推，自顾自走也。】

【我摸着屁股，朝着年轻后生讪讪一笑。】

海鱼跃 发表于 2018-1-22 14:21
【几乎是被玄气硬生生拽到山上的。】

【起初玄气也曾压下怒气背抱拎提，但若他点了穴，便大呼小叫牙子卖 ...

他本想着，师父终于愿意再收些弟子，必然是在山下遇上了慧根极佳的人选。只是却不曾料到，当他快步赶到太极广场时，远远的便瞧见师父拎着一人的后领，拖着朝前走，硬生生的在那留有积雪的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朝师父拱手作揖，话还未开口，便听师父面带不虞之色，丢下一句”这是你小师弟，海鱼跃。“然后便径自远去，留下茫然的他对上这小孩儿讪讪的神情。

左右也没闹明白情况，只是伸手将这孩子从雪地里拉了起来

”海师弟，在下谢景行，道号静延，是你二师兄。“

”雪天冷，我看你裤子已经被雪润湿，若是不嫌弃，便随师兄先去将衣服换换？“

【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甩掉了面前少年的手。】

嗨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谁是你师弟。

【吸了吸鼻涕，这天真冷。这样的天气就该窝在红袖招的灶台旁呼呼大睡，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被玄气老儿发现！】

【许是那日不该偷吃秀姐儿桌上残酒，第二日就不会腹泻，也不会在茅房被玄气逮个正着？】

【抹了把鼻涕。】

放我下山！不用你们假好心！

因着他在静字辈子弟中排行行二，便帮着师叔们做了许多接引的工作，只是从未有过现下局面。他看了看自己被拍开的手，索性便缩了回来。

只是眼前这个少年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满腔的敌意，和眼底的愤愤不平，莫不是师父强求的？也不对……没有缘由，师父也不会带这人上山。

只是现下尴尬的局面仍由他来处理

”师父说你是我们这一门的小师弟，便那是小师弟了。“

”至于你说放你下山，如今山间雪厚路滑，便是此时让你归去，恐怕你也下不了山，不如等于春暖花开时再决定如何？“

他的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好奇有之。

【闻言大乐，想也不想便怼了回去。】

你师父说我是你师弟我便是你师弟，你师父说我是你爷爷我便是你爷爷？

你师父在上山路上还说狗屎好吃，你要不要也去尝尝？

【其实面前少年也尚未及冠，面上还有稚气，不知为何说话这般老成，与那玄气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下不由厌恶了几分。】

【恶声恶气道。】

什么春暖花开，那是你们有钱人的事，你只管放我下山，出了事不需你担干系。

他原本是对这人起了一丝好奇，毕竟常年呆在这山上，心性再平静祥和，也总归还是个少年。

然而，这小孩儿满嘴的话语，竟没一句能入耳，较之他当初和常师叔在山下所听的市井之言更甚，大约只有那村妇之间互相吵骂能之与相媲。

这人的语气里无半丝待人的尊重，他瞧这雪越下越大，自己手头上的事情还未完成，当下也不顾这言语粗鄙，直接道了句

”得罪了。“

便将这人抗在了肩头。他虽然消瘦，可也是自幼每日砍柴挑水习武，力气极大。抗着这人一边朝则阳馆走一边道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论你愿不愿意承认，我当你是师弟了，有什么话，你先把衣服换了再说。”

你这人……当真是！

【还未想好要骂些什么，已被拦腰扛起坐在少年肩头。】

【一时眼前竟比方才开阔不少，只见整片太极广场皆被白雪覆盖，只余下一道模糊的脚印，大约是面前这位自称师兄的少年走来时的痕迹。】

【万物默然不敢做声，漫天大雪便这么自顾自落下。】

【声音在广阔天地中被吞没，继而又返来回音。】

我可在你肩膀上撒尿了！

师父既然把这人交给了自己，表明这人是师弟的身份，那么即使他再不愿意再不喜欢，可是师父交代下去的事情依然要完成。

他扛着少年脚下行得急，这雪落了身，也没空拂去。还听着肩头处那人叫嚷，让他不禁笑出了声

”撒尿？得亏你想得出来……“

”嗯，你要是撒尿的话，我只能把你脱光扔雪地里了。“

他带着笑声这般说着，则阳馆已在眼前，推开门，轻轻在这人的屁股上拍了拍，将他放在床上，又从一旁拿了往日的衣裳，虽是半旧，可是十分干净。

”喏，衣裳会换吧，要不然我帮你？“

【闻言，大大咧咧抽开了腰带，向少年跟前一抛。】

你若要服侍，我也不介意。

【歪着脑袋想了想，眯起了眼睛。】

不过若要是个师姐，我便更情愿些。

【心下也知，少不得在太乙观中多留些日子，何时下山，还需从长计议。】

【但愿春风早来，积雪早融。】

【话罢并不管自称师兄的少年是否在看，大大咧咧换起了衣服。】

【一边换一边仍道。】

哇这么破的衣服！

——结——

承平十年 夏

在观内养病倒是比在山下好得快的多，但是也只是表面现象。闲来无事就到处逛一逛，轻风拂面，忽而听到水声与笛声相合。

寻声走去，溪边一男子坐在石头上正吹着笛子，出于礼貌，没有打断，只静静站在一旁。

【柳叶甚美，直垂溪面，笛声萧瑟，充满了凉意】

【山中不知岁月长，入会稽半载有余，亲父逝世半载，余生未得相伴、笛声歇，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陆拾叁不懂武，却也在会稽山中修行半年，懂得听了周围气息。回首一礼】

卫夫子。

【这人陆拾叁不算熟悉，可也见过几次，萧大哥与他同出观谨】

那人一身蓝色道袍，想必应是观内弟子。对方行礼，他亦是回礼。

“在下路过，听到小道长在吹笛子，便过来了。”

“若有叨扰，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