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 ( 不知何时天已教泼墨染的乌黑，他不说也罢，这么一说，肚子还配合着咕噜了一声，这才想起今日还没怎么好好的吃过什么。)
- ( 一大摆手，本想做出几分豪气模样，偏生打着了他上臂，不知他痛不痛，我是结结实实地吃痛捂着手丝丝倒吸凉气几口。边揉着边笑与他道。)
好说好说，改日师兄若想吃状元楼的杏花酒，我也给你讨来。
- ( 河北路上状元楼，杏花酒十里八乡都闻名，偏掌柜是个小气的，每日里只卖十坛，多了没有。我这也是一说，衬个气氛罢了)

（细微声响在平日或不可查，此刻此地只她我二人，越发显得人饥饿难耐。脚下不由加紧速度，忽而手臂一疼转眸对上人眼底愧疚，眼里不禁盛了笑意）
那药酒回去好生揉揉，习武之人也得有强筋健骨才是
（闻人后话心知讨酒一事实难得成，平日里她于山上修习，若非家人前来也无多少下山机会，反倒是自己因为年长几岁常得下山时候。心下记住人的话，下次早些下山帮人要了杏花酒也好）
好，师兄等着
（言罢二人一同前往膳堂）


——————结——————

————   开  ——————

承平十年，春末。

晨曦雾浓，隐见巍峨千山，时有仙鹤穿云破空，入九天之际恰有阳光洒落，俨然出尘境。

昆嵛派先祖玉阳子在沧州始建道派三清教，如今的昆嵛派也是正道龙首。可惜多年前游经河北，因无名小子不曾拜访。更不会思及多年以后会立身此地 ，而此刻，早非昔时毛躁少年。

十载光阴，不曾下山。而今定昆嵛之行，一者携青风见名山名师，开阔视野。二者应其邀请，前来一见，也当是应了这份人情。

行官道，走江湖。这一路上青风不曾言，明月也没叫过苦。偶有纠纷时，也全让两人自行处理。非是袖手旁观，只是人还是需要磨砺。

至了昆嵛，报名太乙观掌戒叶子洛，随后便在此望风亭等候。双手拢袖，倒无不耐之情，只是遥望着对面那座隐约可见的山峰。

……若没记错，此地应是昆嵛通天峰了。

[有弟子来报太乙观掌戒叶子洛登门的时候我正从婆婆那缠要了一坛佳酿，三四月的桃花始盛开，踏过桃花峰的十里红妆，风卷起，零花乱落如红雨，拂上肩头，似浸了酒中醇香，闻之勾魂]

[似孩童得了心爱的糖果，手中虽只一小坛花酿却也教心豁开朗，如从天而降的舒云霁光洒在雪白的衣袍上，温暖又澄清，脚上运了功，一去数里步，遥遥只见衣袂穿风翻袖，没过多久便登上了望风亭脚]

“掌门”

[有守候的弟子躬首示礼，略一点头，一手负后，另手拎着坛沿问道]

叶掌戒在亭中？

“是，随身还带了两个观内弟子，已被引到别处”

好好招待，莫失礼数

“是”

[他谨言低头的功夫我已擦过身朝亭中走去，若非亲眼所见断不敢相信用了这么短的功夫就横垮两峰且脸不红气不喘，气息四平八稳不见分毫凌乱，足见掌门内力之深，如博海之渊探之无尽，守门弟子望着远去的背影犹自感叹，复转过身朝刚才那两名外来弟子的方向而去]

[遥见一道颀影立于亭边，輾然扬唇，掌力借风将酒坛轻轻一掷，转着圈朝向他所立之处飞去，朗声阔出]

有道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叶兄何不妨尝尝我昆嵛新出的桃花酿

有破空之声响起，微侧首，探臂一捞酒坛便入了手中。随后笑语随风来，转了身正见风姿超然。倒也不怕生，抬起酒坛看了看，多少年前不曾碰酒，想来今日要破例了。

“想来我与萧兄也是‘我居北海君南海’，与之不同的是寄雁传书倒是容易。”

临了跟前，将酒坛放在石桌上。青风与明月有人带走前往客居，也不怕他们俩在昆嵛地界被人欺负，所以十分放心，抬头对其也是一笑

“原以为萧兄琐事繁多，还准备继续候着，却不想来的这么快，倒是让我有些惶恐了。”

远来是客，怎能让你久等

[话间步上前掀了那酒坛，酒香弥漫，却是动作稍滞，继而面上一晒，双手朝他一摊道]

你看，我来得急，酒具都没带，只这一坛子酒怎么与你分

[再让人去拿，这望风亭离大殿住处隔得有些远，一来一去淡了喝酒的兴致那就得不偿失了]

本也想你是客，这桃花酿都送予你喝也无妨，只是这坛子酒是我好不容易从桃花峰长老那央来的，一年只一次，我也是眼馋了许久，莫说我小气，这喝酒无伴，便算不得畅饮

[字字凭据在理，说得他哑口无言，失笑了一声，也觉得自己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子一样，拎起酒坛子举到他跟前，五指扣进坛内被波荡起来的酒水润湿，面朝他熙]

你先来

说着远来是客，可从他踏进这亭子里的一举一动来看，似乎也没把自己当客人。不过这腹诽是不能出口的，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只见了他故作无奈般指着酒坛，想着不过让人取来的事情，终只能上了前，接过坛子。

临了近，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想来桃花之名便是得此，只是这酒坛……稍微掂量了下，分量也不是很重，饮之且无妨。

仰头饮尽，酒水化一线滑落入喉，随即暖身。不由让人想起那些夜下蹲守的日子，也是这么一口一口过来的。便忽有豪情万丈，一拭唇角，递回去。

“果真好酒，难怪是珍藏了。”

[婆婆酿的酒，都是取冬后第一茬桃花，若是落雪后被冰霜包裹的花苞，味道更教绵香醇厚，她酿了这么些年手法自成气候，怕是别人仿来也是东施效颦，这纯正的桃花酿喝一年少一年，我自是珍惜]

[见他豪爽大饮，心复畅快，若非视友交心，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戒又怎会轻易在人前现磊落豪迈，不居人后，自其手中接过酒坛抬肘饮送，一口下去刷过舌苔，醉喉入肚]

[熟悉的味道弥漫在齿间，让我同样也想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将坛子一置，箍在坛沿的五指缓缓松开，四面朝空的山亭一阵风袭来，教衣袂猎飞，崖风呼啸过苍白的脸，后劲的红晕缓缓攀头，清澈雾气般的眸子里倏忽沉淀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这才是执教一方道统掌门该有的样子，洒脱如少年郎的心性倒退二十年或是风华正茂，只难得展露人前不过是漫漫岁月里对回忆的追溯，相信默契如彼此，他也当有所悟]

说起来，我以前也是不喜欢喝酒的

[那时身为通天峰大弟子，掌门座下亲传弟子，一言一行受万众瞩目，我又一向自律严苛，便觉得好这杯中物太过饱暖思淫欲，容易丧志，端的是一派高洁作风，也常看不惯其他嗜酒如命的弟子，比如…]

[回忆起往事来免不了又是一晒，折身向他]

到现在才发现它的好处来，大概是从前太过压抑自己，江湖客，本该如此洒脱

[高处不胜寒，当了掌门之后，昔年身边的亲人好友逐一离去，剩下形影单只的自己，在那些新入门的弟子眼里，对掌门的敬畏多于亲切，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与我这一身洗尽铅华的沧桑犹显格格不入，便只能自持身份，做个人人敬畏的昆嵛掌门]

[方才发现酒能慰暖，也能慰心，想起那时候嫌弃门同喝酒的师兄弟，若是让他们瞧见现在这模样，定要笑话罢]

酒能伤身且伤神，却也能交心。不过来往两三回，拘谨礼数皆抛脑后，各自拾了个地坐下。什么掌门什么掌戒，且放下吧。

望着望风亭外，薄雾随时间渐渐散去。云开天清，满眼皆是诸峰争奇。北地比之南地山高，也多生奇峰。这昆嵛诸峰，也如门派地位堪称翘楚。

闻一言不喜，转头望去。见他似笑似忆，不见半分凌厉。比之下方弟子，他年岁也大不了多少，但承担的，却不是那些弟子能挑起的重担。

“那就巧了，我从前可是个老酒鬼。”

一把剑，一个酒壶。自十几岁走至二十多，天南海北何处不闯，江湖恶人也敢追杀。为获情报，不惜连夜蹲守，寒风彻骨时，也就一口黄汤能暖腹。

可为什么喝呢？仔细想想，是没个理由的。什么江湖豪情，什么生为男儿当如此，皆抵不过岁月流逝。

我需要个清醒的头脑，才能将太乙观维持下去。才能让远游的人归来时有个居所，才能让无所依的人魂灵有停歇的地方。

我当如此，也只有我能如此。

不过这些话说出了口，便坏了好兴致了。因而再欲开口时，忽闻脚步声，放眼望去，微微一怔。

“青风？”

他不是去休憩了么，怎回来了？思如此，他已上前行了个礼，想来还未介绍萧兄身份，便出声提醒。

“这位是昆嵛派的萧掌门，也向他行个礼吧。”

【与沈师叔谈完没几天，叶师叔就吩咐了下来，择了日子便与明月小师姐一起，同他前往棣州。只道是去昆嵛，却不清楚为何而去。听观内的师兄提起我不在的时候昆嵛的掌门来了一趟，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也没人知晓。不过没打起来，那应该算是寻常拜访吧。】

【一路上都在打听关于昆嵛的事情，入了山，方觉昆嵛百年，不负盛名。山在虚无缥渺间，巍然屹立。天光乍破，高耸入云，顿时便心生感慨敬仰之情。】

【昆嵛有弟子前来相迎，然后叶师叔便与我和明月师姐分开被领到了别处。等整理好房间，还不见叶师叔回来，觉得无聊，就出了院子找人打听，问了一圈，有小童引着往望风亭走去。】

【过路的时候远远瞧见一个姑娘，甚是眼熟，想了想，终于记起在太虚观时遇到的那人，心里喃喃自语，想不到她是昆嵛弟子。】

【到望风亭附近的时候，人没看清，倒是嗅到一丝酒香，眼睛一亮，抬头望了过去。亭内坐着两人正在同饮一坛酒。心里想着，没想到叶师叔还饮酒啊，以前倒是没见过。这下好，以后萧大哥不在还可以去找叶师叔。】

【心里美滋滋，走近时却敛了神色，左手叠右手，内扣太极，规规矩矩行礼道】

掌诫师叔。

【他应了一声，顺便跟我介绍了对面那人，然后我又侧了侧身子，对那人行礼道】

见过萧掌门。

【他们二人本聊得正在兴头，我这一来显然是打扰了。见叶师叔有询问之意，想了想便道】

弟子本来想等掌诫师叔回去，又实在坐不住，所以才寻过来了。打扰师叔与萧掌门了。

不过见到萧掌门又觉得，弟子与昆嵛弟子也颇有缘分。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烘托正好，却突兀随他一并朝后方望去，山巅薄雾微起，只见一道人影破雾而出，缓步走来，听他称呼应是其观内弟子，礼数周到的喊了声掌门，颔首示意]

[观他面相清俊，一股掩不住的朝气雀跃于脸上，且与叶掌戒之间的对话不难看出关系亲近，子洛其人本就温文尔雅，不拿捏架子，观内弟子并不那么墨守成规也能理解，否则若无大事岂敢随意叨扰两派掌门之叙，所以听到他后面提出来的话时也并未太多诧异，只是适时的一挑眉，配合出声]      

哦？小道长何出此言

见了萧兄模样，便知他心里肯定在想着青风来此想来是上面的人也是如此气态，才没个规矩。好在这两位还是把自个面子留住了，自不会拆台砸场。

只看着他，来的突然想来除了寻人便是有他事在身了。果不其然，一句有缘稍扬眉峰。这种说法，稍有心眼便知只是个话题。缘从何来？又牵之昆嵛，难道……

心下思索着事情，面上笑了一下。

“想来你在出游时见过昆嵛弟子，才有此感叹？”

【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略往叶师叔身后站了站，面对着萧掌门，应了一声叶师叔的话道】

弟子开春在太虚观挂单时，遇到一个双手经脉尽废姑娘，来观内求签，问手脉能否医治一事。
弟子不才，依着签文解答，说经脉难续，但另有其他际遇，只要肯下功夫，不至于荒废。
大约这结果不如她心意，竟引得她以发簪相逼，扬言要剜去弟子双眼。

【慢慢回忆着当日情形，至于自己为什么没瞎也没多说，抬头微微扬起唇角】

刚刚在别的地方瞧见了她，才知道她原来是昆嵛弟子。
这不就是有缘么。

[他说来语气平平，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诉状的意思，面上极尽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教我始终带笑的眸光看去著了几分深意，继而渐敛，面色微讶]

竟有这样的事

[若真如他所言，那他口中那名昆嵛女弟子当真是行事无忌，且不分是非黑白就出手伤人，引簪剜眼，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也够恶毒了，这可不是一方大派教出来的弟子，且还让外教弟子当着他们掌戒的面告到我面前，这感觉真是….]      

[失笑了一声，有些莫可奈何]

小兄弟也别打机锋了，若当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你既已告到了我面前我自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就召了那昆嵛弟子来当面对质，如若属实，绝不姑息，叶兄你看呢

随他言渐深入，面上那份笑也慢慢散去。

早不是昔时少年，执掌宗门还会连连犯错。或许这些年学到的就是凡是多想几步，才不至于退路都没有。

青风入门虽时日不长，却也看得出他重情重义断不会因此出口污蔑，何况对方是个女子。但此事往小了说只是他一人之事，往大了……那袭白衣还在身侧，语虽玩笑但居中凝重可不是一点两点。

门派诸事，只要出了把柄便会有有心人抓住搅起腥风血雨。但门人所思，却也不可不顾。因而闻得询问，也只是笑了一下。

“虽是弟子之间，但起因在我门人身上。萧兄可愿给我个面子，让我先带他回去询问此事？”

眼一扫，恰见了身后人似乎想说什么。扬了扬眉，开口唤人。

“青风师侄有什么想说的？”

【这一番话任谁听了可能都觉得刺耳，更何况还是两派之首。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小心眼，只是总要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才知晓要如何作答。】

【叶师叔提了要走，我抿了抿唇，投过去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引的他发问，这才点了点头，又看向萧掌门道】

萧掌门，青风今日所言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那姑娘年纪还小，遇此变故难免心中郁结，行为偏激。青风只是想跟萧掌门提个醒，希望贵派中人能对她多加疏导，免得日后酿成大祸。

再者，她虽然言语威胁，却未伤我分毫，可见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若青风这番话日后能让她得益，也算结了善缘。

【微笑收颌，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自己本就不在意，所以当时气虽气，但过去便忘了。若不是今日远远望见她，也不会提起这事。眼下两派交好，也不想多事，能拉一把就拉一把，日后她是正是邪，是善是恶，自然与自己无关。】

【转了头，看着叶师叔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笑得纯良无害。】

师叔，我们走么？

[昆嵛前身虽是三清教，说起来与道派也有不小的渊源，但传承至今早已大不相同，太乙观则是道门正统，见惯了门内形形色色的弟子，如他这般话中讲究机缘的倒是少见，颇有大智，或许道家的仙风正骨也只有在他们身上才得以展现，昆嵛持剑沾染杀戮，参与江湖纷争，早已与那上善若水的境界相去甚远了]

[只是….]

[目光看身侧，意味含笑——子洛啊子洛，你门下的弟子还真是妙人，需知我自登首掌门以来，就鲜少有人敢这么当面说教“提醒”了，何况还是个小辈，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真让我自愧不如啊]

[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明面上我是昆嵛掌门，门内任何弟子在外犯了错追责起来我都难辞其咎，虽然可能我连那弟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难为小兄弟一番赤子之心，你的话我记下了，日后自会处理

[我给足了他台阶下，也是给足了子洛台阶下，毕竟远来是客，虽然在自己地盘上有那么点不客气，但无恶意，任之无妨]

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吧，我也正好可以和叶兄好好叙叙旧，这坛桃花酿你且带回去

听得两人交谈时，已不复方才温纯模样。面色稍沉，不知情的以为是对那不曾见面的昆嵛弟子，知情的……抬眼对上萧兄视线，想来他是看出来了。

既给了台阶下，便应时扯出了笑：“昆嵛名山名人诸多，自要厚着脸皮多留几日，让我这两个师侄开开眼界，免得出去了被人欺负还不知。”

尾音甫落，酒坛已拎上了手。向萧兄告了声罪，便对青风说一声走吧。

——————  结  ————————

承平十年 春 接上

【了一心事，思忖着自己没说错什么，但反观二人神情，却仿佛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叶师叔那句“免得出去被人欺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过自己突然冒出来打扰人家两个，也确实不妥，所以当即就没再多言，行了礼就和叶师叔一同往歇息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叶师叔不说话，自己也没出声，就是被那酒香吊起了胃口，注意力全在他手里的酒坛子上。】

【送给师叔的话，是不是我也能讨一口尝尝？那要怎么讨呢？想来想去，还是先讨好叶师叔吧。于是轻声问道】

师叔，你拎得累不累？我帮你拎吧？

【探头过去，笑得十分鬼精灵。】

虽道了此行下山是带青风明月二人出来历练历练，可哪里晓得走了一路过来，人情世故经历不少却也没让他有几分意识，好在萧兄给了个台阶才不至于让彼此难堪收场，只是青风……

酒坛拎着晃晃悠悠，有香气随风飘来，勾住了某个馋虫。偏作不知，只待行了一段山路，面前忽多了个脑袋才停下步子。

若是平时给他也无妨，只是见了这副讨好神情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抬手看了看酒坛，又看了看他，不答反而转了个话题

“明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