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望风亭

【他停了脚步，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听他问话，愣了一下答道】

明月师姐？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屋里收拾，可能现在还在屋里吧。

【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明月师姐，一脸迷茫看着】

师叔找明月师姐有事？

明月若是还在屋里，让她一并过来和他们谈谈这些事也是方便的。但听他之意，想来明月也贪这山间奇秀，出去走走了。看着他迷茫表情，终只能暗叹一声罢了。

“青风。”

出口的话却不如心内无奈，韵平无波好似一汪湖水，见不到半点涟漪。

“你觉得我方才不应萧掌门邀约请那弟子前来对峙这件事，做的如何？”

【与叶师叔对视的一瞬间，只觉得心里一怵。自己以往也算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儿，不过师父他从来不掩饰脾气，高兴就笑，生气就板着脸。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自己摸的门清。可叶师叔就不一样了。】

【看着温温柔柔一张脸，跟谁都不生气的样子，若真生起气来，才更可怕。反正就是明明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但从语调神态就有种不寒而栗的冷意。】

【有些怕的后退了半步，说起话来越发小心翼翼。】

师叔做事，青风怎么敢置喙。师叔那么做肯定有师叔的道理，青风愚钝，不及师叔万分之一。

自十年前执掌宗门戒律开始，再软的心肠也得硬起来。宗门非是当年只有师兄妹三个，可以肆意妄为。
人越多，因此手段也得凌厉，能亲近的人也不多了。

除了一个萧兄，便是随沈峤而来的青风还能谈上两句。何况去年冬时他因自己过往之事被牵连，心下总是多了丝包容。

肯学，聪慧，只要悉心培养，将是俊杰。可现在……他缩头缩脑，应是察觉到心底那么丝火气。说是道理，怕也茫然。

稍侧了耳，察觉山间无他人，才将话继续说下去。眼一扫，语气终不如先前温和。

“你说是有道理，怕是以为我在为你贸然告状生气？我生气的不是这个！”


学会了操心，才明白门人若要延续下去非是一昧袒护便可。他们终究是个体，每一个人的经历都不同。我可护门人一时，却不能护门人一世。心不愿，却不得不逼着青风面对。

【若按照以前的性子，大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偏偏是被叶师叔领进来的，躲到哪里回头都还得见他。就听到他说生气两字，连忙道】

师叔你别生气啊，青风以后不乱来就是了。

【也不知怎的，他生起气来，自己比他还着急。细听了他的话，暗自琢磨。自己与那女子之间的事，既没添油加醋也没空口无凭，虽说当时是有些不开心，不过也没想过要去讨个公道。而且跟萧掌门之间的话亦是真心话，若不是瞧着两派交好，确实懒得管这闲事。】

【句句在理，又不卑不亢的，虽离大派风范尚远，但一片赤诚总还是有的。那师叔为何要生气？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贸然出现打扰二人雅致吧？】

【转念一想，估摸着自己这一通话，那姑娘免不了一顿训斥，于是试探的问】

是不是青风这事处理的不够妥当，仍会连累人家受罚？

是不是青风这事处理的不够妥当，仍会连累人家受罚？

他这一声出了口，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常人见此怒色总该有两分反思，可他倒好，没惦记自己反而惦记他人了。

凝视着越发不敢吭声的少年，叹了口气。正巧，手里酒坛拎着也累了慌。直接朝人怀里一塞，也没管人，只抚了抚衣袖。

“萧掌门辖昆嵛七峰，每日事情繁多，怕是无暇亲见那弟子。你是我门下，你的事情自由我来处理。”

放了手，看着少年茫然模样，又续道

“我恼火非是因为你累他人，也不是你贸然告状。既受了委屈，说也无妨。我气的是你未能找准时机，贸然前来。在你眼中我是你师叔，萧掌门是我好友。但旁人眼中呢？”

这些个厉害关系，也是这十年间慢慢摸索出来的经验。人心是这世上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难揣摩的东西。

“我是太乙掌戒，他是昆嵛掌门。你是太乙弟子，又牵扯到昆俞弟子。小了说，这是你们弟子间的打闹，大了去，在某些人眼中是这是否是挑衅？”

【瞧着他行云流水的把坛子塞到我怀里，连忙伸手抱住。抱得端正，抱得一丝不苟。听他所言，自己仍不得窍，抢了一句】

其实我也没觉得受委屈，左右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只不过今日凑巧遇到了.....

【声音低而微弱，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后面“挑衅”二字倒是叫自己一番惊讶。什么可能出错的地方统统想到了，却独独没想到这个。或许说，自己根本不觉得这是在挑衅。】

【他这么一说，自己总算明白他在忧心什么，却偏偏不以为然，硬着脖子道】

师叔，《道德经》有云，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不就是教导我们要返璞归真，抛弃浮文。
昆嵛前身也是我道教宗派，若我今日这一番好意在他们看来是挑衅，那日后我不再管他们闲事就是。
只要他们弟子不损我太乙利益，便是有不正之风，我也不多言了！

【一番话说得颇为负气，最后弱弱的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手里却牢牢抱着酒坛子，不松分毫。】

【这些个人情世故，不是上位者就不懂。自己本来就不喜欢去揣摩人心，所以才未顾及颜面直言不讳。萧掌门一派宗师，若因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觉得驳了面子，影响与叶师叔之间的关系，那这朋友不交也罢。】

到底是少年心性，是是非非在他眼中也简单的很。黑既黑白既白，毫无差别。可这世上哪有这么非黑既白的事情，终究是怕他吃亏，才作此怒色。不过眼见他这气恼模样，终是忍不住摇头。

“若非是年前那档子事，我也以为能遁世不出。只是你要游走在外，必然要历经人情世故。”

与之昆嵛，太乙能挑大事者还是少了些。既要活，有些东西逼着也要明白。抬手拍拍面前少年肩头，语重却还是少了先前怒火。

“青风，与他派交流，非是你认为不可就可从此不往。立身江湖，有些东西就不得不面对，哪怕这是你不愿面对的。”

一如当年，我并不愿执掌宗门，却还是留了下来。我也想让他明白，面对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的话似懂非懂，或者说只是不愿意去深想。只是听到他颇为无奈的口气，没由来就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力量，仿佛包含了许多期许的意味，原本侃侃而谈不以为然的态度瞬间就被拂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心虚。】

【垂下头，有点泄气。若是被骂，痛痛快快的骂回去就行，可遇到像师叔这样，便是气也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自己就真的开不了口反驳回去。】

【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真是没办法。】

好嘛，师叔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一番话下来，也没了讨酒喝的兴致，只老老实实抱着酒坛子跟在师叔身后回了客房。】


==========结==========

承平十年 春

（清风徐来，春意阑珊，立于亭中，感受着微风拂面，宛如母亲之手传达者温暖与生机。）

（师父说过自己已经将剑法练得很好了，但学无止境，更论武道之路更为漫长。况自己仅是剑法出众，但内力不足，若是遇到掌门师伯或是师父那样的高手，自己也只能抵御一二，并无击退之可能。）

（书中有记，一年之计在于春，自当谨记在心。）

青峰剑法，白虹贯日——腕松抖剑，用力柔和，行击中划出弧线，击向敌方要害。

（口中念念有词，手脚并用，出招凌厉，不见半分作假。）

[天边一抹鱼肚白渐起，通天峰山景沐浴曦光，我自星宿海练剑而归，正好可赶在众弟子早课之前，手中这把剑仍是曜光，七星剑乃为历代掌门亲传，我将它供在剑祠，若非值得敬重的对手，轻易不会用它解封]

[走经望风亭，耳边有挥剑声破风而来，早起练剑的弟子不少，本没放心上，只是听到一句“青峰剑法，白虹贯日”让步子一顿，侧耳听了须臾，复是朝那方向走去，步子踩得轻，他又是全神贯注故而未曾发现]

[视线豁然开朗时正好看到他使出的一招金雁横空，脚踏岩石提身纵跃，手中剑芒横扫千军，剑形剑意都入木三分，只是——]

[身子一动，手中未出鞘的剑击上他正点向下盘的剑锋，两剑激荡一声轻吟，他便被我这一击给震退了半步]

[果然，内力差了一点]

（用剑时，全神贯注，直至两剑相撞，心中微异，观前方，原是掌门师伯，收剑，收势，归一。）

掌门师伯早。

（行弟子礼。曾见过掌门师伯出手，他乃天下之高手，若能得他指导，必然是受益匪浅。）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在师父和各位师伯前不值一提，仅是爱各位师兄弟好一些罢了，更何况用剑之时，不能注入内力，便有些虚而不实了。）

师伯是晨练而归吗？

（身为弟子，自是不能询问掌门之动向，自己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往日都是在两仪台晨练，今日亦不过是突发奇想，才来了望风亭。）

[眼前这名飞龙峰弟子，因其是谢师弟名下，又有些曲折的经历所以教我能一眼认出，习武者外力虽不可缺但内力同样不相伯仲，你能否将一套剑法发挥出它的精髓极致光靠剑式的照搬照用远远不够]

[他一招一式已百遍临摹不差分毫，却因内力不济难登峰造极，我无以为授只能慰其勤勉，道一声刻苦耐劳]

[当下轻应一声算作回复，见他满面风采朝气盈盈也不由提了味笑]

白师侄也是起得早，青峰剑法练得如何

【自己所出之势，不过尔尔，只能起早贪黑，以勤补拙罢了，当不得一句夸，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笑道】

起的早，有时间，才能进步。

师侄不才，虽将招式铭记于心，但出手还是不够有力。

我已反省过，是内力不足，只是勤能补拙，却不能填满缺乏的内力。

【每一招每一式岂止牢记在心，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准确出剑夺人，如果增强内力已经无望，那我便要做到用招式登峰造极。】

[难为他深知自身缺陷还能抱乐观心态，不自怨自艾反其道而谋长处，这份心智已是难得，可惜了，若也能用到武学造诣上，怕是飞龙峰后继有人了]

青峰剑法讲究强劲有力，你若后天内力不足不妨考虑学个灵巧点的剑法

[话一出又稍滞，毕竟他拜入谢无衣门下，若是拾掇他去学他峰武功，让谢师弟知道了不知作何想]

[可我的确也是为他考虑，圣泉峰或桃花峰的剑法都以灵巧为主，内力不济，身法可补拙，不过…..]

[还是一叹笑道]

我也只是建议，关键还是看你是不是意在坚持

（闻言，心有所思，昆嵛各峰剑法自己都知道，不过只学了昆嵛剑法与青峰剑法，至于万剑归宗、分花剑法、清灵剑法虽然同样珍贵，可是于自己而言，知晓便可，若是学了有悖于师父之名声，我到宁愿熔炼门派之外的心法剑道。）

师伯所言甚是，师侄受教了。

（掌门师伯受教中弟子敬重，他一言便如书中所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己已经内力增长无望，现又执着于一套剑法，止步不前也是理所当然，倒不如容纳百川，自成一系，也算是有所造诣了。）

虽不常见师伯，可每每见到师伯总能茅塞顿开，师伯怕是仙人下凡了。

[闻言不由失笑]

哦？原来我有这么大能耐的么

[可听到那句仙人下凡时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为他这副赤子之心由衷感叹]

白师侄你这夸人的本事怕不是跟你师父学的

[可谢师弟那内敛的性子如何会教出这样的话来，打趣多，也顺带将他师父名号搬出来，想起也是许久不见这师弟了，便又问道]

你师父最近还好么

寒松说的都是实话，师父提起您，也是赞叹不已。

【师父提及掌门时，确实夸了他，但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啊，许是同门感情深厚呢。】

师父无恙。

我和师弟总打扰他，师父怕是要烦我了，这不才跑到这儿躲躲。

【每每同人提起师父，言语中除了敬重敬爱之意，还夹杂着一丝温暖和亲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既是师，亦是父，是怎么样都不会变得。】

时辰不早了，寒松也该去找师父请早安了。

袁枚师兄怕也是等着师伯了吧。

[听他嘴里道出谢师弟对自己的夸赞，与印象里那不苟言话的脸结合在一起，怕是对不上号，也不戳穿他，难为他这份质朴质纯的心思，便点了点头]

你去吧

[待他走后才想起他方才说的话，提到袁枚，其实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这么说起来我这做师父的也是不称职，如是想着，本欲去朝阳殿的脚步突就一转，便朝赤松院去]

=结=

承平七年

【昨日练剑师父指点之处尚有不明，站在望风亭下，极目可见昆嵛山全景，千岩竞秀，千山一碧，正是万剑归宗之实景。 】

【日渐西来，时至寅时，走下山头欲回房对照古籍参研，不想路上竟又遇到那个苗疆姑娘。】

【昆嵛虽不排斥苗法，却也奇怪。】

姑娘到昆嵛山来，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