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三清殿（荆湖路）——任飘踪

【点头应下，公事公办极为干脆。】
【惦记苍术留滞后堂，怕一时回不去。】

去去便来。

【向他留言一句，转身复入后，知会了小药童一声。】
【再出不过一时，快步至并行，颔首。】

走。

想来与她除了门中杂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对其寡言淡然点头，转道稍快了脚步与她同行，也不怕她跟不上来。

杏林居在这么大片后山中算是离三清殿近的，因而不多时便至了杏林居前。无邀请便站在外界，等候着她入内寻来册子，直至慕情出来才接过册子借着天光翻阅，将数字记下便双手送回，点头道：“多谢慕长老了，我该去寻陈师伯了。”

【与之同回杏林居。】
【遂他等候，回去同秋石找出那些账册，拿予之观。】
【过目完毕，彼此辞后。】


结

承平十年 初秋

【夏天的闷热还未散去，树叶却已经开始隐隐发黄了，心中亦是如此风景。】

【子洛受伤，听慕师妹说，伤不大，但是要痊愈还需一些时间，本来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到了门前，门童却说他到了三清殿，知道后，我是生气的。师兄受伤，还要去殿上，我从不轻易生气，但这般不爱惜自己，知道后，心中不愉】

妙音拜见掌戒师兄。

【这一拜，动作僵硬，声音里无奈中还有一些凉意。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本想坚持的决定，临了却改变了想法。】

初秋时分，天高云淡清风拂面，当是悠闲时心却如沉石。以至于几时自杏林居出来都未曾注意，只抬了头看着飞檐掩云，朗日晴空。殿中道尊面容似是一瞬模糊，微阖了眼，压下那股隐隐的不适感。

四周无人，也给了平复的时间。应是片刻后复又睁眼，举目望去时青华帝君面容慈和，当救世人于苦。想当初在此与二位师弟商谈惩戒静昌青风，心中还思九狮云来非我能见。如今再逢变故，当有愁苦也只作不知。

——毕竟，祸乱已生。

掌上似有温热流下，抬了手才发现刚换上的药布又被血浸透。面上却没什么变色，只放下手，此间诸事，若能以身代之换太乙安宁、同门平安倒也没什么后悔的。

只是青风今朝去了则阳馆，一时半会竟拿不定主意让无余先过去还是让慕情先过去。想来考虑太多事情才让脑海混沌的很，以至于有人靠近时不闻得师兄二字，怕是回不了神。

下意识观去，是个熟悉的身影。

“怎来此处了？”

【看着又被血红浸润了的白纱布，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质疑，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向来不问对错，只追逐本心，拾叁告诉我青风为人以善，是静昌鬼迷心窍，生了妒忌之心，才有了此番种种。】

【他脸色有些苍白，许是这次受伤，虽然只伤了左手，但是看他这样子怕是血流如注。上前伸出双手，扶着他未受伤的右臂，让他也好受些。】

我找你……是为了青风的事。

【看了看四周，只有青华帝君前有三个蒲团，走至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言毕。带着其中一个蒲团回到子洛身旁。】

师兄，你脸色不好，坐下来歇歇吧。

他说出青风二字时又是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他也是为此而来。不过转念一想，不说道医门下，青风与静昌之事已牵扯了玄气真武两门，加之我亲自下山拿人反落得这般狼狈模样，他知道消息也不奇怪。

意识到这点时心头涌上一股压不住的疲惫，偏偏他看出来亦不能颓废。见得蒲团上前只笑了声，抬手自袖里抽出一块帕子，自行裹在伤处上，随后也不与他辩驳依人之言坐下，直接了当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

师叔可以照顾师侄，但长老却要顾忌宗门。所以，我想知道他此次前来想表示什么。

【见他依言坐下，自己也不想在得罪青华帝君，撩起道袍，席地而坐。】

【一个身份之说，让我有些哑口无言了，我知道青风之过，若是以长老之名求情，以为我偏心他，只看中入室弟子，去不是我的，也要比旁的弟子亲近几分;可若是以师叔为名，分量又不够，可是个难题了。】

我是太乙观长老，赏罚之事……师兄，我也能说上两句吧。

【我想还是以长老之名吧，幸好，我也调查了前因后果，门中弟子也不会认为我有什么私心了。】

“你是传法之一，自然有权评判此事。”

坐于蒲团上，长袖拢膝，左手外伤已近麻木。面上神情平淡，见不到半点动容。因而对他这般表示也只是轻颌首，并没有再过多表示可或不可。但他来得突然，有些话此刻还是与他说清楚为好。便见视线一转，看着身侧人复又开口，仍是韵平无波。

“但……为兄私心希望师弟斟酌言辞，此事已涉及玄气、真武、凝丹三门，妙音门下本是无争，我亦不愿再让此事更加扩大至全门。”

话音落时，室外鸟鸣轻微。

【空气也变得安静了，埋首望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师兄所言亦是我心中顾虑，今日寻他，声言为青风一事而来，是为了拾叁的一片心意，我，该怎么办呢？】

【罢了，只当给蔺师兄一个人情了吧，师兄弟几人与他感情最好，偶尔寻一次私，枉一次法也无妨吧。】

【想清楚之后，抬头望着他，声音中带着一些轻快，只是不违了自己的心意，也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知师兄你的想法，我也不愿门下有争执，我只是觉得青风这孩子不错，又是蔺师兄的入室弟子。蔺师兄现在可是又生气又心疼，撇开青风是个苗子不说，我也心疼蔺师兄啊。

【也不再多说什么了，青风虽然好，但是犯下的错也是不能无视的，是得让他长长记性。】

自他言中，我听得出他对青风的关怀。而青风入门至今刚至一载便能让太乙诸传法为其求情，想来也是他本性良善才多青眼，可想我……不也是如此么？只是青眼多赖，总让人心下稍偏，便如此此事，明眼皆看得出是静昌寻衅，可青风动手时便难有转圜，何况今日走火入魔……？

思如此时肺腑之痛越发明显，左掌已木，毕竟卧龙谷一战硬接霜寒可非是这么容易，能保住这只左手在如今看来已属大幸，只是……不知是否错觉，喉间腥甜气息愈浓，压下咳嗽声，道

“蔺师弟现在如何？”

【蔺师兄面上生气，可是心里定是心疼的吧，将心比心，若是拾叁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如此的。可是，心疼归心疼，到底惹出了祸事，他又身为长老，只能以身作则怎还能徇私枉法，还有四师兄看着呢。】

他，躺着养伤，生着青风的气，看得我呀，是心疼又无奈。

【和蔺师兄在茶室喝茶谈笑时，也曾问过他作何感想，他虽未答，可是，看得出，他也无可奈何。】

【注意全放在谈话上，并未注意到师兄有些不适，也或许自己根本就察觉不到，若是知道了，待听到他旧疾复发也不会心疼又愧疚了。】

“无大事便好，至于青风，师弟你的意思我也明白。”

这么说着时已起了身，掸了掸衣上灰尘，又俯身将蒲团拾起。就这么一个动作，弄的人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不曾说什么，将蒲团放回原地，这才回头看他，淡淡道

“但还是让我斟酌斟酌吧，毕竟……牵扯的可不是一个人啊。”

说出这句话时，总有些无可奈何。

———— 结  ————

——承平十年秋（接祖师祠堂继续）——
静昌

[祖师祠堂那令人惊骇的一幕就这么久久不能散去，仿佛连带着让人跟着着魔一般，只要阖上双眼，李青风那般疯魔阴鸷的模样就浮现眼前，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掉，使人闻风丧胆。那曾想到自己言辞激烈竟到这般地步，李青风怕不是本就心性偏激，转念一想便把这一切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一路从祖师祠堂毫无方向，见路就猛步大跑，根本不敢回头看已入癫狂的李青风。无论怎么跑，仿似入迷一般，平日聊熟于胸的山路，今日在仓惶急迫之下，竟也慌不择路起来，怎么哪里都不能找到一人为我拦阻那发疯之人呢？！]

[眼见道路前方的翠丛中露出殿宇一角，立刻顺势往那处跑去。绕至正殿才发觉是供奉三清祖师爷的三清殿。藏匿于三清殿恐怕不行，脚下步伐飞快，脑内思虑着该如何躲避。忽记起文华殿中，供奉二十八宿神像，择其中一神像躲避，再伺机逃跑抑或可行？]

[思及此，便往左侧文华殿奔去]

一掌过后，冷眼瞧着静昌仓皇而逃，却不着急去追他。活动一下筋骨，莫名就感觉体内真气充沛，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伸手凌空一抓，原本被搁置在门后的霜寒就顺着力道飞入手中，缓缓拔剑出鞘，目光从剑身上划过。

空挽剑花将剑尖点地，视线内已不见静昌身影。

“你可要跑的远点啊，不然多没意思。”

自言自语一句，足下一踏，身形跃至空中，踩着房顶树枝，连踏不落。于高空中俯瞰，察觉静昌跑去方向，然后如流星坠落，直奔而去。

人未至，声先道

“想好要躲哪里去了么？”

凌空一剑，无形中划出一道起劲，贴地而去，荡起落尘漂浮。

静昌

[才堪堪躲好，手下刚将道袍边裾拢好，就听得幽冥若鬼魅之声响起。虽是晚秋时日，却觉身在烈日骄阳炙烤之盛夏，额际满布冷汗，汗滴若豆大自额角下滑，流入脖颈融于衣袍。一阵山风穿堂而过，才发觉后心已然大汗淋漓，冷肃之感传遍全身]

[大气也不敢喘上一点，生怕自己一呼一吸就让那厮寻迹而来。此刻的他，只怕是功力大增，过去已然不是李青风之对手，眼下更是不能放着小命不保，还要鸡蛋碰石头，如此一来唯有头破血流下场，别无他法]

[隐匿于神像后，时刻关注殿内光影，但见光源出有身影遮挡，这便知他来到殿中，闭上眼睛，起手捂住口鼻，侧耳倾听来人脚步。他似乎先往右侧偏殿去了，这就抓住机会，从最后一排神像往前继续隐匿爬行]

一路追去，他躲避方向竟然是三清殿。三清祖师，神圣庄严，他这种龌龊之人也有脸去寻求祖师爷的庇护？立于正中左右观望，也不知算不算天助我也，此时殿内竟空无一人，连香客也没。如此，倒方便动手。

抬腿迈入，霜寒剑尖拖地划出“刺啦”的声音，荡在这看起来空寂无人的大殿中。那声音仿佛催命符，听得人瑟瑟发抖。

“静昌师兄，我来找你了。”

绕至右侧偏殿，转了一圈没发现人，然后又绕去左侧偏殿。左侧供奉了二十八星宿神像，神像众多，不好一一探查，索性就将剑一立，双手搭在剑柄上。

“师兄眼下，没脸见我了么？”

眸子一沉，忽然横剑一劈，剑气波涛汹涌，将一排神像轰得左右晃动，而后从缝隙中看到人影。

“找到了！”

静昌

[眼看就要接近殿门前那一排神像时，利剑擦地的刺耳声由远及近，心下一颤，这李青风到底是得了什么疯病了，怎会变得如此令人可怖？！天老爷，到底谁能来帮我解决掉这疯子，还没能下山看看大千世界何如，难不成就要命丧黄泉？]

[听着青石板与利刃相磨的声音，不得不停下动作，稳住身形。方才就注意到了，他虽是走火入魔，却有着更为敏捷的辨识力。只怕自己悄然一动，就要叫对方发现。那霜寒剑曾是太祖时期所御，怎么叶师叔偏偏就给了他……]

[屏息凝神，忽闻得反诘“师兄眼下，没脸见我了么”，正好侧身偷窥对方的身形一个不稳，没办法只得向前一滚。就这么一滚，却还是教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一刹那，神像一阵晃动，顾不了这许多，立刻纵身而起，杀他个措手不及，直接从殿门旁逃出]

[若是素日好好听从师傅的吩咐，今日也不会怨恨自己脚下功夫孱弱，如何能保得住小命！]

哎呀——

[吃痛一呼，后心被利刃划了一道伤痕，顶着火辣辣的疼痛，继续往前，好不容易看到前方似是有人往此处来，立即大呼]

救命啊！救命啊！李青风杀人了！

     凝神行锋，笔落千军，耗时甚久，为准备中元祭祀所用而抄录三官真经已然至末尾，随最后一字尽，舒缓心怀。
       起身略动了动身影松了经骨，便去了三清殿下的祈仙台交给弟子，叮嘱一番后正欲回转，心下不安间隐约间听到文化殿上闹动。
        还未近殿门便听的青风，杀人等字眼，这下也顾不得走路，直接纵身轻功而入便见一地狼藉。
      一剑格挡下伤人之刃，定眼一看又是玄气师兄的弟子静昌，当下冷哼，回望那熟悉不能在熟悉的人影。
      霜寒在他手如地狱修罗般，神色张扬乖戾，不复以往清明，这是入魔了么！
        他们又干了些什么！青风现在不该是在祠堂思过，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还闹上三清殿前，这是要拆了太乙么！  沉喝厉言。           
     “青风，你给我清醒点！”
      事态因由未明，也知与这静昌逃不了关系，眼下却是青风的情况要紧。
        
      

剑势凌厉，在地上爬着的静昌猝不及防后背便被划过一道，衣衫乍裂，血迹飞溅。而后他仓惶爬起来往门口跑去，高声大呼。

却是不肯放过他，又是一剑横斩过去。然而“铮”的一声，剑被半路拦下，来人呵斥着，这才瞧清楚是谁。

“清醒？师父，是你们该清醒才对。”

静昌躲在师父身后无法触及，心怒之下只好反手又是一剑，震得两剑轰鸣声不断。

“师父让开！此等小人不值得师父相救。”

没心思跟师父解释，只是不停的对招拆招，势要破开师父防备，冲上去了结静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