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三清殿（荆湖路）——任飘踪

剑势凌厉，在地上爬着的静昌猝不及防后背便被划过一道，衣衫乍裂，血迹飞溅。而后他仓惶爬起来往门口跑去，高声大呼。

却是不肯放过他，又是一剑横斩过去。然而“铮”的一声，剑被半路拦下，来人呵斥着，这才瞧清楚是谁。

“清醒？师父，是你们该清醒才对。”

静昌躲在师父身后无法触及，心怒之下只好反手又是一剑，震得两剑轰鸣声不断。

“师父让开！此等小人不值得师父相救。”

没心思跟师父解释，只是不停的对招拆招，势要破开师父防备，冲上去了结静昌。

      清醒？为师若不清醒。还指望你继续在此诛杀静昌？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是太乙门徒，上有师尊，掌戒。何来你执剑妄为！
       刚才霜寒道契相对，便察觉他有别与往的内力，也不敢大意，出剑拙隐，怕伤及他，只守未功。
          随他剑招而顺，却越见他急躁，一头白发晃动着灼热自己双眼，气的自己起火攻心的，老子救得是你，才不是他！怕出言刺激到他，索性不言。
        

体内真气燥动，之前未与静昌交手，只心觉气愤难忍，想打他一顿出气。但眼下与师父交手，不同于往日切磋，剑随心动，真气游走时带着一丝邪气凛然又不自知，心中义愤填膺，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阻止。

“师父你若执意护他，别怪徒儿冒犯了！”

一双眸子赤红，似是忿忿不平。想到自己敬爱的师父居然也这么不分黑白，就忍不住狂性大发，真气暴涨。根本不顾及他只守未攻，剑若雷霆，供台连带着台上东西一并掀翻，滚落满地，又被剑气带起，在空中盘旋飞落。

剑气势不可挡，绞裂衣衫，从殿内打到殿外，动静之大，终于引来弟子惊呼，然后又掉头不知道跑去哪里。

一剑划过他腰间，霜寒雪白剑刃上落红点点，抽剑后退，眸色复杂。但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跑来，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怒言上耳，犹如针刺，欲止纷争，随势越感他功击狠厉，心中一凛，意诀下手为强，以免事态扩张。
         霎时行剑变转，太虚剑意如浪临潮，未含杀意，夹带千湍之威，争锋回击。
          一时间气啸不止，自然顾不上静昌如何，更未在意损坏如何。倒是青风。。。若不是心魔入体，这番成就，他甚是欣慰！
         但，太乙之人，岂可被这样左右！
         正欲再提元功，便听嘈杂之声响起，分神顷刻腰剑一凉，朱红染白。
        你这臭小子！
        颓剑插地，捂着腰间伤口，也顾不上疼痛如何，见人欲走，挺身连忙拦住。
         

也不知为何，似是预测到若仍旧留下来只怕又是一番说不清楚。就如上次他们眼见到静昌受伤却没见到他出口污蔑诋毁明月师姐，所以罪责全部推倒我头上。现在众人所见，我伤及师父与静昌，只怕这份罪责更大。既然说不清楚，也没人相信，不如一走了之。

所以隐隐听到脚步声近的时候就提气欲走。

去路突然被师父所拦，眼睛瞥见他腰间伤口，眉心一皱，将剑柄抵身前

“师父你省省力气吧。”

不为所动，执意要拦。眼瞧着人群从四面八方凑过来，再近些只怕我难以脱身，于是一声“得罪”，猝然一掌打在他胸前，将他推开数步，足下轻踏，擦身而过。

一跃至半空，也不管何人嚷嚷，踩着房檐便往太乙山下掠去。

静昌

[看着蔺师叔出手拦住李青风，才捂着背后伤口，一步步往前爬行，扶着殿宇之下的基石，顺势靠在廊檐下。二人就这么在三清殿正殿门前相互，你来我往喂招。蔺师叔乃是青风的师傅，有他在，李青风总算能把注意力从我身上撤走]

[但见那李青风手下劲头十足，并不像是要放缓的意思，眼看着他总要越过蔺师叔，杀到我面前，吓得我只能回身，踉跄着爬起来，往正殿门扉后躲去]

[但听得有人声自不远处而来，才确认自己已然安全。这便急忙跨出大门，正见蔺师叔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眼明手快上前扶着他，关切道]

蔺、蔺师叔，您还好吗？……

   
    剑伤若说是兵刃无眼，那胸前这措不及防一掌，便比极寒冰川还冷。青风，这声得罪，吾可情愿不听，勉力退后几步，撑着剑柄双眼模糊的看着人远去而无力阻止。
     被静昌掺扶的起身，努力咽下血水仍滴落面目前非的石像之上。
         “吾若不好，你便开心是否？我看你无事喜去祠堂，何不在那待上几月，为先门尽孝！”
      

静昌

这……您此话怎讲来……

[支支吾吾，心知蔺师叔因李青风一事想必不会给我好脸色，虽然此刻很想撒手离去，但眼看派中其他弟子已近在眼前，干脆就装傻充楞到底]

蔺师叔您若是稍有差池，只怕青风也会跟着遭殃的。

您亦是静昌的长辈，身为晚辈又怎么会盼着您不好。

[见蔺师叔伤口渗着血，想也不想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的，要狗腿就狗腿到底吧！一手撑着师叔，一手解下发髻处素色发带，且先将伤处血流止住]

[片刻，一众弟子闻声感到，大家一圈围着两人，见有师叔门下弟子，便松了手由他们护送]

     言不由忠，装傻充愣，你若有几分玄气的样子，或许我还会高看几分。撇了静昌一眼，没有再回话，抬手止了他动作，弟子已至门前，吩咐人将静昌牢牢看住，强撑五脏六腑之痛，快速将一切告知二师兄，趁着他未出太乙范围，定要将人带回！
         话毕提剑欲出太乙寻人，却一把被人抓住，后颈一痛，昏沉过去。
  ——————结——————
        
        

承平十年。秋
       看不清的人影，亦不知黑白，消瘦的孩童衣裳褴褛，依俯在残破不堪的草席之上，手里抓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腐肉，往口里吞咽着。散落一旁骨头上还带有未啃尽血丝与脆骨，而沿着满是灰尘蛛网布幔以后，冰冷残破炕上零零赫见一尊颓败的头骨，依稀可辨的牙印残留表面之上，令人不寒而栗的五官面容张扬着这是所有人消逝过程末尾。
            撕咬的声音随着丢弃肉块沉寂，随之而来是淅淅索索爬延响，只见那个孩子站立着头骨旁边，探手将之拥入怀中，低头懵懂看着，双眼泛起他并不明白的食欲。
          饿。
         是的，本能求生的欲望。
        蔺无余再次被惊醒，粗喘着呼吸感受着身临其境的慌恐。
        又是同一个梦。
         至思过崖探过青风归来后，每晚他都重复做着这样的梦，从起初混沌到现在的越来越真实。
        为何他，会做这样的梦？心中无言，自然无解，稍作平复心绪的翻身下榻，拿了一件外衣披上，游游荡荡出了落霞，来到这三清殿。
            烛火尽灭，唯有星辰暗淡，仰头迎风吹散梦痕，却是越发在脑海里翻涌，根深叶茂。
           “  唉。。。。。”

清和升座法会结束后，本着让他好好休息的意思，跟他商量了让众弟子下山历练的事。原本也无需如此的，但从静照一人身上就能瞧出如今门内弟子缺乏历练，所以才会无事生非，且轻易入魔。

修行之人，从踏上这条路，每一天都在修行。但观内毕竟比外面清净许多，也确实会让弟子们从未接触或经历一些事。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当年我与师兄也曾一同下山外出修行过，原本弟子就有这安排，只是如今颇有些豪气，只要是观内已入门的弟子，都结伴而行。就连那几个清字辈的，观内无安排也让他们跟弟子一起下山去了。

弟子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山上才恢复往日的平静。也方便让那几个伤患安心养病。

如今虽然传法不在不用授课，但留守在观内的弟子仍需按时早晚课，且由我监课。虽然平时相处时态度随意了些，但领着他们早晚课却没有一丝放松的样子。

待晚课结束，弟子收拾好三清殿，人都走没了，我才取了三柱香，对着三清大帝拜了又拜，希望祖师爷能保佑太乙观别在出什么祸端，希望下山的弟子能安安全全尽数归来。

   若说太乙常年灯火不灭处，便是三清殿中香烛不断，常日贡案油灯未竭。一路走来，夜路风寒黑灯瞎火的，除了守门弟子更替照看，晚客后基本都散了。不想他踏足殿中，却意外看到师伯还在此。
         至升座会后，师兄便在修养，观中大小一切由师伯处理。
      现看夜深在此参拜，不知为何，只好轻唤一声，对人行礼稽首后，亦取了三柱香点燃插进炉间。
         “抱歉，打扰师伯了”
         
      

三香敬天地，三拜敬神明。差不多有十多年，没有来这三清殿，这般恭敬。自从周师兄出事，我就知道，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一切还要靠自己。

只是要对神灵保持着敬畏之心，约束自己一言一行，存善念，行善事罢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人未转身，先听到对方轻声唤名，回头颔首，微微侧身让他插香，然后摆了摆袖子。

“来找我的？”

      话听一怔，不由道来“是”，字落间猛然回神，暗自懊恼是不是近来未睡好，精神错乱了，不然，怎会这般言不经脑的。但言既落，也不好收回，随又续言问。
        “师伯资历高深，阅历丰厚，可否对言“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这句理解。”

往日见他均是一身力气使不完活蹦乱跳的样子，如今这般沉静，也不晓得是为了他徒弟的事暗自神伤还是因为受伤身体还没养好。但无论如何总会过去，也无须我多劝慰开导。

“我们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太虚弟子虽是清修，但也正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才需要清修。梦便是心中欲望所成幻境。”

他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来向我请教这个问题，便询问道

“你可是梦到了什么，却不知如何解？”

    欲望成梦么？可梦中那骇人之景，他为何多次重复，难道这也将成为他的欲么？可他自修道多年，武艺越高也未有想过那样的。。。那样的想法。
         心中麻乱不堪，突然间他有个想法沉在心低，决意索求。或许他所想是荒唐，但是与不是，待他归来，一切自有说法。
          未有回答师伯问话，而且抱拳请愿。
          “至闭关而出以来，清寒深知自己虽武艺虽进，但有缺境意，望师伯允准，也让我下山求道”
        

梦境如幻境，有时是内心深处的欲望，有时是一种预警。不知他为何如此询问，只能猜出他应是做了什么不能理解的梦境。本欲待他说出后探讨一番，却不想他并没打算多言，只是开口请求道下山。

若他徒弟未关禁闭，此番历练也应该是由他们二人一起下山的，但眼下他重伤初愈，内心又有疑惑。略一沉吟。

“你既已决定便去吧。走之前找一趟清净，看她有什么交代没。”

     定定看着师伯，对他言中关怀铭记于心，深深抱拳又一礼。虽说下山归期限定，到底是牵挂那么些人。
       “是，清寒晓得了。倒是有劳师伯辛苦”
       言语深意，无不是心系思过崖，二师兄等。
       眸光垂过烛影泪蜡短了几分，这秋寒深露便不继续打扰。
       “师伯，早点休息，清寒告退”

“去吧。”

对他所言略一颔首，目送他身影离去。虽觉得他似有些心神不宁，但既然他不愿说，自己也就没多问。

这路，总是要他们自己走出来的。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在旁照看着，在他们可能陷入泥潭的时候拉一把罢了。

月至中天，剪了剪烛芯，又瞧了一眼大殿，确认无事才独自离去。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