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

客串  信女

【江南的夏日总是难熬，热气熏得人打不起一丝精神。午睡起身，于桌案前翻着爹爹给布置的功课。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是而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也能念上书，实属幸运。】


【屋中实在闷得难受，大开着窗指望吹进一丝不可能存在的凉风，窗外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鸣着，好像这燥热的天气还不另人心烦，它偏生的还要加上几分。阳光透过树荫，在书卷上撒下点点斑驳，直晃了人眼。】


【这书算是看不进去了，提了篮子出去走走吧。前些日子，哥哥生了大病，看了大夫却收效甚微，娘本就是礼佛之人，随她去城外灵隐寺求了菩萨，哥哥的病竟好了许多，如今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了。】


【山中多绿植，比城中凉爽许多，就连蝉声也变得讨人喜欢了些，颇有蝉噪林静之感。跨了门槛，发现庙中已是有了人。】

[从不曾入得寺庙道观，此时也不敢妄为。殿上观音菩萨宝相庄严，又似含慈悲，敛眉再恭敬三拜，侧身退到一旁，自签筒中取出一支签来。]

烦君勿作私心事，此意偏宜说问公 。一片明心光皎洁，宛如皎月正天中。

[低声轻吟数句，仍不解其意，不由抬头看向一旁老僧，面露请教之色。熟料那位老僧并不细说，只念出四四一十六字为解：心中正直，理顺法宽，圣无私语，终有分明。]

[自己方才所求正是雁秋与知白的安危，“皎月正天中”是为极阴，想来正遇困厄，心下焦急，一时有些浑噩。大约上次受伤未愈，先前疾奔又中了暑气，此番心神不宁只觉腿脚疲软。]

[颇有些心不在焉往外走去，迎面恰遇到位女香客。心中想的尽是妹妹，恍惚中似乎看到小秋正向自己走来。张了张口，最后却只依着平日礼节后退半步，侧身让那位姑娘先行。]

【那人已是拜完准备返回，只看他踉跄几步，似是有些脱力，面色也不大好看。礼佛求签之事，总会有称意与不称意之说，有人高兴，自然会有人失意而归，看来他所求与所想并不相符，也是可怜。】

【走近了身，见他张了张口，以为要与我说些什么，却只是后退半步，侧身让出道路。普通的动作却让人心生好感。一般求签不顺之人，大多是心烦意乱，路也不看地向外走去，他还能想着礼让他人，已是很不容易。】

【见他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虽说只是萍水相逢，却还是张口问了句】

你...还好吗？

[山长水远无消息，只有空怅望，但愿吉人天相，善恶终有分。心思几转，终于慨然叹息。原处停待片刻，默道]

在下无碍。

[似是怕人忧心，抬首温和一笑，眉宇间俊雅如昔。再见人素衣罗裙，神态端庄，举手投足自有三分书墨香，竟是个知书识礼的姑娘，微微讶然。]

姑娘是来……还愿？

【无碍便好。其实这世间的纷繁纠葛，多是人心作祟。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看开了想通了，便也没那么多的烦恼忧愁。只是这世上，真正看得开的又有几人。】

【举了举手中的篮子，应着他的话道】

是啊，前些日子哥哥生病，特地来此处求了菩萨，如今他病愈，自要来此处还愿。

【想到哥哥的病如今已好的差不多，家中的阴霾终于散去，爹娘的脸上也挂上了笑意，话不禁多了起来。】

不知公子来此想求些什么，这里的菩萨很灵的，你诚心求他，菩萨一定会帮你的。

如此……

[抬眼四目相对，见人眉眼弯弯，多含喜色，心中不由一动。微微错过目光，垂眸轻声道贺。]

恭喜姑娘了，想来尊兄也是吉人天相，自有佛祖庇佑。

[午后暖阳敧斜，投一地斑驳碎影入庙宇，庄严广宇熠熠生辉，如圣光万丈。嘿然不语，转头凝视佛像，宝相庄严依旧。片刻方转回头来，道]

在下是为舍妹求平安，心诚则灵，但愿菩萨保佑吧。

【跪在殿前拜了几拜，敬了些香钱，又在心中默念几声阿弥陀佛，这才恭恭敬敬地起身。】

借兄台吉言，如此，我先替哥哥谢过了。

【殿上佛像庄严肃穆，二人相视无话，一时静默，唯余山间鸟鸣声声。】

【听他又开口，便思及哥哥生病时的心焦，出言道】

你可真是个好哥哥，令妹有你这般惦记，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不知你妹妹......

【话说了一半便噤了声，似乎这样问人家不太好。】

——  上面拉线  ——

建元八年，秋

【被那姑娘困在吐蕃困了一个夏天后终于得以脱身，好在老大的病况并不急将西番莲制成药后便托人带了回去。正准备转道回广南才刚上路忽闻扬州一带闹起了虫灾，粮食难收饿殍遍地。抬头看了看天，虽至秋季但蚊虫仍有，若在此刻叮咬尸体只怕会惹起瘟疫。本不想去管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越来越重，终于只能叹了口气转道去了扬州。看看情况。】
【刚至扬州便闻城外太乙观开仓放粮，暂解了燃眉之急。不过谁都知道一家道观就算实力再丰厚也不可能抵得过官府，也不知这官府到底在干嘛……】
【虽是外域之人打扮但并未惹得中原人惊奇，大概是死亡与饥饿太折磨人了吧。四处乱走着，入目皆是如此情况。心下更觉悲哀。】
【瞎走的时候，鼻端忽来了一阵艾蒿味，夹杂着浓重的香火气。抬头看了看，居然是家寺庙。】
嗯……
【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忽而一笑，抬步入了寺内。】
【不一会儿，寺门口多个行医布药的摊子，这情况，维持了很久。】

【虽说跟随着师伯进了冥教，可是师父任然下落不明，自己也不安心，之前是和师父在这扬州失散的，本来师徒两在一起时好好的，可是那一晚不知怎么的，起来就没看见师父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在那等了七天任然不见人，无奈，只得自己出去寻，没成想路上会被蛇咬，会被师伯救，再教中没什么事所做，想着师父会不会到这找我，便连夜雇了辆马车赶路至此】

老伯，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没有”

【也不知道是问了第多少遍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的，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有座寺庙，抬步走了过去，当走到寺庙门口时，看见边上有个摊子，仔细一看原来是行医的，在寺庙门口摆医摊？还真是稀奇】

大夫，我这心里不舒服，您给我瞧瞧是怎么回事？

【和那寺里的主持谈好了，他们借地方，我来行医。直至虫灾缓解，我再离开。】
【支了个摊子在寺庙门口，灵隐寺本就是客来客往之地，不一会儿名声就被宣扬了出去，不少衣衫褴褛的贫民跌跌撞撞跑来求医。仔细看了看他们身上并无虫咬痕迹，应不会感染。便开了几服药让他们带回去，而这一忙，就忙了大半天。】
【只是自己这么行医……似乎还是有点不妥，午间得以空闲下来时皱着眉思考这个问题，自己是不是有点固守墨规？】
【刚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摊子前又来了一人。整理着针囊头也不抬就道】
请坐，手放脉枕上。
【此言刚落眼角忽被什么的光反射了一下，下意识抬头，骤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正坐在面前，愣了愣】
（有点眼熟啊……）

【依言把手放在脉枕上，若无其事盯着面前的大夫看了一眼，这刚收回眼神，却见他抬头，看去，四目相对，这个眼睛有些熟悉，可是在哪见过？随即摇头，可能自己想多了，路上见过的人多了去了，挑眉】

大夫~大夫？小女子这最近心里有些不舒服，您看看

【看着他在这摆摊，也就过来看看，许是最近心里的事多了，有些堵的慌，总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最近医治的病人太多，脑子有些乱。记不清人脸也是正常，只是这姑娘的熟悉感……还有这衣着打扮，难道是我以前的病人？不过此刻说了这个也没用，别让人以为自己贪图名利便是。】
【敛了敛心神，抬手搭腕，虽隔着手套仍能感受到指尖脉搏，一边听脉一边询问】
姑娘不似这一带的人，可是从外地过来？

【看着他有模有样的，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不是什么行医骗子，自从腿上被毒蛇咬过，却被一名冥教的大夫所救之后，本想找那大夫看看是什么模样的，不巧，那人就想是躲着什么似得，一直没有出现，自己又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耳边传来大夫的话】

嗯，小女子是从广南那边过来寻人的

【的确在广南待了一段时日，口音也随着变化了，与之前的话音倒是有些差距】

（广南……不会这么巧吧……）

【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恍若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观了观她脸色，又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这才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观姑娘眼下乌青，想必是赶路太急未曾好好休息。又见姑娘舌苔微白，脏器积火，想必饮食也出了点问题。五脏失调加之精神疲累，心神不宁是在所难免的。我给姑娘开服宁神清火的药，姑娘吃了后好好睡一觉，休息几日便无碍了。

【说话间已拿起一旁的纸笔，提笔蘸墨开始书写。边写边提醒】

广南一带密林丛生，瘴气弥漫，又多雨季，空气潮湿。在那里吃点辣子驱寒是没什么，但姑娘既吃了药，还是不要沾辣椒为好。以免反复。

【很快写好药方，吹了吹墨迹将纸递给她，却看见她盯着自己，似乎愣了。】

姑娘？

【很是配合的按着他的话做，伸出舌头让他瞧看，听了他诊断出来的话，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多谢大夫了

【看着他在纸上写着药方，一边提醒的话，抬眸盯着他，他怎么会这么了解广南的气候？而且他说的还那么靠近于冥教？不经意的出口问了一句】

大夫可曾去过广南？

大夫可曾去过广南？

【哪里想得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递药方的手顿了顿，这小姑娘不会也是冥教的人吧……等等，冥教的人，红衣……脑中忽而浮现初来冥教之时所医治的人，似乎也有一个红衣小姑娘……咳了一声，将药方递过去看着她接过去，轻轻点了点头。】

嗯，去过。

哦，我就说嘛，难怪对广南的一些风土人情那么熟悉，原来是去过那里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着手里的药方，字迹苍劲有力，下笔干净利落，不错，不错，慢慢的叠起来，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

大夫在广南是在哪个地段的？刚巧我也是广南的，说不准还能见过大夫呢…

【听到这句话，我要交代就有鬼了，内心如此想道面上仍是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那双眼睛眨巴眨巴，倒是有几分可爱。】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去过广南，并未在广南定居。

哦，没有在那定居…

【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拂袖理了理衣裙，将药方收回袖中，起身】

既然如此，那边告辞了

==========结=======

承平元年 秋

[铅云密布，细雨如丝，山坳中升起轻薄雾气。石阶窄小，上覆青苔，经雨水浸后湿滑难行。单手执伞，另一手提敛襦裙。眼见山腰禅寺近在咫尺，却周身乏力，双膝绵软]

[届时前方树梢冷不防窜出一只大鸟，振翅长鸣，惊得人失了魂。脚下未曾留神，忙不迭舍了手中纸伞去扶路旁树干，这才勉强站稳。心有余悸，掌抚胸口，额间硬是布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