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桐院】女弟子居所

-十年前-

【昆嵛再收了一批新弟子，来了三四个年幼的孩子上山，桃花峰倒是人少，便要亲自下去照料。】

【入夜，抚桐院已渐静，于是手把烛盏台，轻推门入。】

【给了两个孩子盖好衣被，却发现还有一双睁得明亮的眼睛。上前瞧去，徐言是】

凝芝？

【先前在客栈跟那个叫阿鸿的小姑娘约定好，以后我要去西夏找她玩。可还没等我把这事告诉爹爹，他却突然决定把我送入昆嵛，还说了好多大道理。可惜我都没记住，我只知道山上没有爹爹没有娘，也没有哥哥，我不想去】

【我再怎么不想也还是被送来了，这屋子里没有茶香，身边的孩子早就进入梦乡，我却睁着一双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我听到门的响动，然后就有微弱的光亮进来，是被人拿在手里的蜡烛，她正向这边走过来】

【她走到我床前，温声唤我的名字，我怯怯的看着她，身子往床里缩了缩。借着烛光我看清她的脸，我记得她，她们要我叫她师父。我咬着下唇点点头，没有说话】

【略略想到这个被送上山的姑娘，因为筋骨不错的关系，被师兄留下来，按照她父亲的意愿送来桃花峰，才来第一日，正是生疏的很。】

【她就着床榻坐到她身边，烛台搁到一边的木台柜顶，把她额前细发往额后揉去。】

【自己从前也是这般被送上昆嵛山，自然也明白小姑娘心中想法，她从前有师姐带着，而凝芝初来，还未分配到照顾她的师姐。】

为何不睡觉？可是想家？

【山上的一切都跟家里不一样，爹爹告诉我要听师父的话，师兄师姐的话也要听】

【她伸手过来轻揉我额前的头发，眨巴着眼睛没干再躲，爹爹说了不要惹别人生气】

【身边的师父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面对新环境的恐惧淡了几分，可听她问我是不是想家，吸了吸鼻子忍着没有哭出来。打着胆子爬起来靠过去，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

我睡不着，我想回家

【委屈的仰脸看她，想哭又不敢的样子】

可是爹爹说了，上山了就要听师父师姐师兄的话，不然就不是好孩子，爹娘都不喜欢坏孩子

【听言即笑，掏出手绢拭了她眼角泪水。】

好了，莫哭。要师傅说，凝芝是个好孩子。

【说着看着周围都睡下的孩童，复而看她。安慰之余，也低声询问】

虽然凝芝睡不着，但是也没有打扰到身边的师姐妹，也正因为凝芝是好孩子，才能有机会在山上学习武艺。凝芝想习武么？

【柔软的手绢轻轻按在眼角，师父，也是很温柔的人啊】

真的吗？师父觉得凝芝是好孩子吗？

【习武学艺，那是爹爹要我做的事情，娘说爹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自己想不想，我还真不知道，摇摇头茫然看着师父】

我也不知道想不想…

【抱着师父的手臂不肯撒手，小声问】

娘说爹爹送我来学武是为了我好，我不太明白，师父知道为什么嘛？

【山下许多的家中若生的儿女多，养不起，便都爱送上昆嵛山来碰碰运气，凝芝家中好像是卖茶的，山下多少户人家种茶卖茶，也不过是年年得朝廷征收的几两银子。凝芝这个姑娘也算是幸运的，起码筋骨好，被相中收入门内，不然只能在外头当个外门弟子，打理杂务。】

爹娘大概是想绿绿习得一身好武，以后可以保护自己与家人。

【知道如此安慰一个孩子实属苍白无力之言，但也只能这么跟她说来。复而话题一转】

凝芝留在桃花峰，过两月便能吃上桃子，再等来年春桃花开了，师傅给你做桃汤，制桃糕，可好？

【似懂非懂的听着，依然不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上山学武，为什么不能在家里跟爹娘哥哥在一起，可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好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我可以吗？

【家门口也种了桃树，春天开花时特别好看，也会结小小的青色的桃子，娘亲说那种桃子只能看不能吃，所以一直以为，桃树只有春天开花好看而已，并不知道还有别的。听师父说山上的桃子可以吃，春天的桃花也不光是看着好看，还能做成好吃的，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师父说的是真的？可不许骗人，娘亲说骗人的孩子会变丑的

【一时兴奋忘了还有人在睡觉，声音稍微大了些，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抬手捂住了嘴巴。师父才刚说我没有吵醒别人是好孩子，这下子师父不会生气吧】

【小女娃儿懵懵懂懂的憧想日后，如今只能先让她明白在昆嵛山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习武了。】

当然可以，凝芝要相信自己。

【见小姑娘把方才的忧伤不快一扫光了，欣慰一笑，扫了扫她额头。】

师傅绝对不骗人，好了，那凝芝现在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师傅带你去见师姐妹可好？

【见师父没有生气，也就放下心来，用力点点头】

嗯嗯，凝芝这就睡

【说完又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咧嘴笑笑】

师父也早些回去睡吧，凝芝会听话的

【看着师父出了门，才又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结

建元三年 夏

【入昆嵛已经有六年，当初那个因为想家睡不着觉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除了习武练剑，还跟着师姐学起了针线，在手指头上扎了好几下之后，终于做好了一件衣裳】

【这日从天镜泉边练剑回来，回屋子取了衣裳就去找师父】

师父在吗

【在窗前剪着盆秋海棠正入神，听到是凝芝的声音，也起音应。】

在的，进来吧。

【说着也就把剪落的花叶拾起来，挑了几朵花，放入盛着浮水熏香的白玉缸面。】

看来今日练得不错，比寻常早了下山的时辰。

【得了师父的允许推门进去，淡淡的香味散在屋子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师父的屋子真好闻

【师父看起来心情不坏，自己挑了个好时候。嘻嘻笑了两声蹦哒到师父身边】

师父总说我贪玩，可人家也是要进步的嘛

【双手捧着衣裳到师父眼前，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安，像是等待夸奖又担心挨骂的孩子】

这是凝芝特意给师父做的衣裳，师父看一看呀

【夏日炎炎，知道这丫头从小爱吃，习武并非最上心的，倒是做吃的精通的很，又喜欢摆弄女红，若是生在闺秀家是一等一的贤惠，在桃花峰有这贴心丫头，心中也是很高兴的。】

你来的正好，沉香降气温中，暖肾纳气，为师配了一盒子笺香丸给你们寻日熏衣，一会儿记得拿。

【故再凝眉，正欲出言询问这贪玩的丫头今日过来何事，转身见她神情颇有惴惴，手中捧着一素色新衣，复有诧异，也足晓这丫头一片心思，柔了神色，睇见她指上针痕，接过衣服。】

凝芝的手艺是极好的，针线细密，料子选得好，为师喜欢。

【于是握过其手，摊开掌心，细细瞧了其指尖。】

可有疼了手？

【师父给的东西都是好的，笺香丸的味道小荷花好像特别喜欢，乐呵呵点头说记住了，顺口多说了一句】

小荷。。。圣泉峰的牧师妹可喜欢了，拿回去我能分给她一点嘛

【手上一轻衣裳被师父接过去，听师父说喜欢立刻笑开，不像来时那么紧张了】

师父喜欢就行，我才学了没多久，就怕做的太丑让师父嫌弃

【急忙把手抽回来背在身后，脸上还挂着笑，摇摇脑袋】

就手笨戳了两下而已，不疼

【刚才提起小荷花，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虽说练武强身，可还是让人担心】

师父，牧师妹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拜在紫云峰呢？

【年轻的姑娘总爱成群结伴，加上她与荷衣年龄也是相近，入门时间差不多，同一屋檐下自然也有感情。常日给她们做的东西分量都不少，复而笑着回答她是。】

自然是可以。

【见她这幅羞涩的样子，带着少女家的天真烂漫，又道是。】

师傅试试你做的新衣裳。

【复而把衣服着上身，大小身量是恰当好处。折了衣袖抬手，翻边还有绣花。】

这衣服正好，比外头买的还好看。

【再而听她询问，复而想到杨师弟那般沉稳安静的样子，与游师兄逍遥无所拘束的性情相较，是天壤之别，且当初入门之时游师兄也是极喜欢这个丫头的。】

你杨师叔沉浸药经，并无太多时间照看弟子，况且荷衣当初也是被送上圣泉峰的，你游师叔为人心细，素来幽默风趣，会把荷衣照顾好的，莫担心。

【衣服穿在师父身上尺寸刚好，而且师父好像也发现了我在衣服上动的小心思。师父好像不喜欢穿纹饰太复杂的衣服，选布料时就选了素淡的，又怕太朴素了不好看，就在袖口绣了花做装饰】

【倒不是担心游师叔照顾不好她，就算师叔事忙，总还有别的师兄师姐。就是觉得紫云峰更适合体弱的师妹，不过师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什么可多想的了，又把话绕回了衣服上】

既然师父喜欢，那我以后就多给师父做几件，师父可一定要穿啊

【复而想起来这小姑娘也是糊里糊涂就被带上桃花峰，机缘巧合就成了自己的弟子， 少是应承】

好，凝芝做什么师傅都穿。

【倒也因为她的话题想了许多，又言是】

说起来为师身体也不好，但是为师也未曾拜到紫云峰门下。

【再而看她念念有所思的神情，轻抚她披肩长发】

好了，别想太多。

【好像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比又参透了新的剑法招式还要高兴】

师父答应了，我记下了

【抱着师父的手臂撒娇一样轻轻蹭蹭】

等我长大了，一定游遍天下去给师父找最好的药！唔，师父可不能让杨师叔知道我要去外面找药这件事，我们紫云峰也很厉害的

【话说完脸上便有些发红，这都十几岁了，还在说长大以后…松开师父，说了一句我去练剑就跑开了】

好了好了，也是当师姐的人了，怎得还是这般，别让小丫头们有样学样的。

【轻拍其背，示意她别再如孩子一般因喜雀跃。】

你杨师叔也是中原名家，自然是厉害的，但是术业有专攻，凡是也不是万全的。访遍名医也能通晓各家所长，他能理解。

【随后又听她说回去练剑，颔首赞是】

近来倒也勤奋了，月末为师要查看你们师姐妹几人进度如何。

【碎念余余，方让她辞别。】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