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

-云荇-

【那男子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只当他伤势过重，也不甚在意】

你身上的内伤，似乎是惊涛掌所致。

【惊涛掌，那是血刀门的功夫。目光落在火光之上，红焰映入墨眸，掩盖了一闪即逝的光芒。】

【离开些距离，随手往火堆中添了些柴。偶有点点萤火，化开寂静夏夜的微薄凉意。待箫声静去多时，便循着流水遥遥逸向彼岸。待了片刻，又道】

你与血刀门有仇？

【虽是疑问，却更似肯定。神教圣女下山，名为历练，实则亦为寻找失落多年的圣物。可惜历代相继，穷尽所能，皆是无获。至前任剩女夙菥将其或与血刀门有关的讯息传回教中，便自此音讯全无。如今偶然遇了这与血刀门有些关联的道士，纵然希望渺茫，却也绝不可轻纵。】

【自己的失措仿佛并未入她的眼，那明眸只是转了视线，隐隐红光在眸中晃动，令她的话语多了几分深沉。】

【原来是江湖女子，这么想着，又慢慢坐好身子。】

【想起日前与血刀门的相斗，不觉一股冷汗爬上脊背，所谓的江湖，竟是这般险恶。】

我们道门曾有位师姐与血刀门人相恋，但终究正邪不两立，两人为成全情义双双跳崖而亡。

【提及此事，不禁神色黯然，虽不知情为何物，但叫人这般为了爱情而死，总是想不透的。大概是自己道行太低，看不明人世红尘吧。】

临死前，那男子盗了门内圣物，据说是能颠覆天下武林的东西，为了防止血刀门一统天下，他便携着宝物与师姐跳崖，最终遍寻不到尸身，连带着那圣物一块。

此回下山，遇到血刀门徒，总是免不了一番恶斗，幸亏我命大坠崖脱生，却不知师叔如何了。

【想起师叔生死未卜，不禁心中大急。】

不行，我得回去找他。

【言罢强撑着站了起来，却感全身无力，刚走了一步，脚下一软，就朝着那女子撞了上去。】

-云荇-

【坠崖而亡，血刀门圣物，能......令天下颠覆的东西......？！】

——阿荇，我派至宝遗失至今，你身为新任圣女，务要全力以赴，将此物寻回。

——你只需知道，那是件能令天下颠覆的东西。

——此物事关我教百年基业，你须在神殿起誓，绝不会将此秘密泄露于人。

【下山前长老枯木之言回响与耳畔......难道说，血刀门的圣物与教中遗失多年的至宝有什么关联。那男子判门出逃，已是失道不韪，又为何要盗取圣物。】

【七零八落几条线索在脑中拼不出一个整框，凝神思了半晌儿，未留心那男子后来说了什么。只听他语气忽的急促，急说要去寻什么人便挣扎着起了身，步履不稳，跌撞着摔向自己】

——！

【伸手去扶已是不及，男子力大将自己也带得往后仰倒摔在地上。面颊骤近，鼻尖险险撞在一处，他呼息热气往脸上一扫又陡然滞住，却叫自己脸颊一霎烫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本以为女子会推开自己，谁知她竟伸手来扶，只是脚下石子错落，被这力道一带，反倒被自己撞到在地。】

【摔倒之余，虽然已经竭力控制，但还是整个人压倒在她身上，那双黑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倒影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我。。

【刚说了一个字，却见轻纱被气流拂动，那纱巾下若隐若现的勾勒出红唇的形状，心跳的更加剧烈起来，叫全身反而没了力气。】

【偏过头，想让这尴尬的气氛缓解，却不料脸颊凑近她的颈脖，让这诡异的姿势显得更加暧昧不清。手忙脚乱想要起身，谁知碰哪哪不对，整个鼻尖都是她清淡如梅的香味，还有。。。那柔软的腰肢。。】

（天啊，我在想着什么！）

【脑中直落一个霹雳，脸红心跳简直比在水中快要窒息还来得难受，双臂撑在她身侧，朝旁边胡乱滚了一圈，谁知脑袋磕在石头上，疼的眼冒金星，但好在让那股奇怪的躁动散去不少。】

我，我对不起。。

-云荇-

【这猝然之变预料不及，待反应过来，脊背正被满地碎石磕得生疼。抬眼撞上那男子的眸，慌乱之余仍是清明澄净如许，添上促乱的气息与有力的心跳，便叫自己淡然目色中露了微漪。】

【阖眸凝神两息，旋即稳了神。轻轻推了推那男子，见其朝旁躲避，却是稀里糊涂磕得不轻。那副失措之态看在眼中，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不明所以的微妙。起身查探，男子额角之处鼓起一片青肿，疼是一时，好在无甚大碍。】

【自己方才挨近些许，只见他因头疼发白的脸色便又有燃红之势。弄不明白他这是因何，外头的人都这样奇怪么。起身背向坐回原处，指抚箫管】

你便要寻人，也该等伤势好些才是。

【未再多言，仍是拾箫启音，换作入梦调，幽柔音韵袅袅环绕，任其自行调息。】

===结。

————————承平二年  冬————————

[怎么也想不到，少主竟然在玄机阁内因为聂小倩那个女人暴露了身份。]

[一路将其护送至此，他知道，若他继续和少主一同逃亡，只会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少主，老夫便只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路，还请少主，保重。

[躬身深深一礼。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相信少主懂得。]

鲁叔。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这一别，只怕，遥遥无期了]

[我回头望着他斑白的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我朝其拱手，认真的回了一个礼]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喝一杯再走吧，说不定，再相见又需要再一个二十年，呵呵。。。

[为玄机操劳一生，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唯有叹一声造化弄人。如果他能……]

[罢了，若是重来，他依旧会这般选择。]

[双手接过少主递来的酒，他苦笑]

少主，老夫只怕，活不得二十年了。

[他是希望少主能活下去的。隐居山林也好，远走他国也好。总算报了裴氏之恩。抬手将杯中酒饮尽]

少主，一定要活下去啊……

鲁叔

[心下叹息，却不浮于面，可惜这些忠义之士，到底被我裴氏连累，我又怎能用三言二语道出什么感激？]

在荆州近郊，有个桃园，写的是鲁叔的名字。

若鲁叔不嫌弃，且去那里安度些时日，我这边安顿好了，便接你一同。。

少主……

[纵是年岁大了，依旧忍不住热泪盈眶。少主在起事之时便已为他谋好了后路么？这样的少主，令他如何不忠心相待！]

老夫如今只盼少主安好，否则纵是有宅子，依旧不得心安呐！

[终究是年轻，若是一时头脑发热做了什么……]

以后阿平的话，您多听些，他是老阁主的左膀右臂……

[望着鲁叔一脸风霜，回想父亲，不由感触颇深，我不是一个喜于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的人，纵是此时亦如二十年前的光景，我依然能让自己表现的若无其事]

[然，事实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糟蹋的多]

[只因我的仁慈，没有斩草除根，做大事者，一旦心仁，毁的，从来都是自己]

[笑]

好，鲁叔，你的话，裴欢记着了。

燕子哨随时有效！

好，少主，时间紧迫，多余的话老夫就不说了，一路保重！

[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会为了玄机阁，为了裴氏，继续奋斗。]

[后面还有追兵，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多言。与阿平点头示意后，抬手做请]

少主，上马车吧。

鲁叔，珍重！

[我回身上了马车，平叔已经将一路上的用舍一应俱全，不由心似被什么扯了一般，并不是所有的，我都能这般心安理得]

[我回身，下车，又将一本书放在鲁叔的手上，笑道]

这是当年父亲赠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有送出去罢了。

[本已上车的少主又转了回来，朝他手里塞了本书。垂眸细看，竟是年少时无意提起的一个孤本。]

[追兵是不会给他们再多感激的时间。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

老阁主和少主心意，老夫铭记在心！少主快走！

[话落，也开始招呼他带领的那群人，准备朝另一个方向逃亡。]

[坐上马车，只着车轮转着的声音，就好似这个人生，需要声音啊]

[我闭目养神，耳边听到的，和心里看到的，永远是不一样的]

[是蛰伏，等待，还是真的就此掩埋？]

[我需要静静]


———————结—————————

……承平三年  春……


【月华如水，却是毫无睡意，似乎已经有很久不曾这般过了，只是今夜，却是莫名的失眠了。】

【独坐江边，看着那粼粼湖面映衬着满天繁星与一轮明月，偶有春风吹过，惊起圈圈涟漪，搅乱了一池春水。】

【随手摘了片叶子叼在口中，昂首望着那皎洁如盘的银月，又是一个月圆之夜，而这次，又会遇到谁呢？】

《客串——白醉生》
【佛家说有缘千里来相会，道家说缘起于因，灭于果，我不知道我与他谁是因，孰为果，可每一份相遇，就像一首诗。】

月明如水人如镜，风融融兮莫倾城。

【他像包裹着华丽外表的花芯，苦乐不为人知，却一个剪影，敛尽哀愁，我淡淡这般看着，念起那一年大师兄的失意，有所感却又无感。】

莫倾城，你的心总是不得静。

月明如水人如镜，风融融兮莫倾城。

莫倾城，你的心总是不得静。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徐徐春风灌入耳际，娇艳唇瓣牵起一抹暖意，回眸白他一眼，娇声嗔道】

我又不出家，为何要静心呢？

或者......你帮我？

《客串——白醉生》
心静方能无忧无愁，无惧无恐。

【相处不多，却也习惯他这般轻佻模样，有人掩盖所有只为一个坚强，世人何必打破屏障，捅破窗纸，故随他而去。】

【月明星稀，月华铺成水面，佛尘再夜月之下挥扫出一条柔缓弧度挂在肩头，食指沾着凉薄的湖水点在他眉心。】

你若愿意，我可助你，淡看你能否抛却俗心，随我入归墟之境。

【闻言轻笑，只若罔闻。红尘俗世牵绊太多，而自己更做不到无牵无挂，知遇之恩，唯有此生能报。】

与其有那闲工夫，你倒不如陪我散散心。

【习惯的依入他的怀中，那淡淡的檀香总让人觉得异常平静。】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怎么也跑这儿来吹冷风了？

莫不是同我心有灵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