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

【看着赖在自己膝头不动的九音，浅笑，浅浅的醉意在内力流转之下消失无踪，伸手摸摸九音柔顺的长发，听着九音的呢喃】

找了那么久，真是辛苦啊。

【对一人如此长长久久的记挂，那人真是幸运，回首往昔，却是无人可如此惦念】

九音很喜欢那个人。

【寻了这么久，现在为了此事如此伤心，是寻不到了么】

还要继续找下去么？

【她的故事里，一切都是路边的风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人，注定了被别人追寻。】

【可当我习惯了她的陪伴，追寻便是心甘情愿，我幻想着一切还能回到过去，在我找到她的那一瞬间，可等来的却是一场生离死别，我甚至没有说再见的机会，能做的只有报仇……如此，而已。】

【然而恨能消，念长久，以后呢？】

不找了，找不回来了，她死了……死了！

【我没想到一个人的生死会让我这样难受，当我想起来的时候，说到的时候，胸口并着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

师父，她死了，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死了，死了……忽而想起什么，猛然抬头看去，一身红衣灼灼，容颜绝艳。撑着身子坐起身，甩了甩脑袋，伸手摸了过去。】

你……我在哪里见过你。

【却是死了么，怪不得如此伤心，伸手抓住九音摸过来的手，脸上带着清浅笑意】

九音不记得我了么，那我可要伤心了。

【他似乎对红衣之人格外感兴趣，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能让他如此惦念，朝九音靠近，凑到九音耳旁，轻声道】

这样想起来么了，我们真是有缘啊，我来秦淮两次都碰到九音。

【伤心？似是听到再熟悉不过的词汇，睁大了眯着的双眼看他，却总像雾里看花不甚清晰，终也只是摇头笑了。】

忘记了就……就再……重新认识，你……伤心什么。

【伤心什么呢？伤的是这人，这世间，这一个人的世间！】

【又听他说什么有缘，挪了挪身子趴在桌上，拎着酒壶将碧色液体灌入口中，冰凉酒色顺着下巴流进衣内，似这夜一般凉透了。】

【缘来缘散便如这清酒一壶，酿成了醇厚，最后都只剩下朦胧。】

【这番想着，酒意更浓，眼皮子沉得厉害，只不忘抓了他袖角生怕人离开。】

我叫九音……你莫伤心……

【许是实在困了，缓缓合了眼皮。】

【好笑的看着醉倒的九音，这人果真是喝迷糊了】

想跟我重新认识。

【笑着摇头，见他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你却是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啊，等你醒了再说吧。

【伸手将九音打横抱起，朝自己在秦淮定下的客栈走去】

【结】

【睁眼，茫然看了看四周，想起自己还在秦淮的客栈中，白天的秦淮跟夜晚的秦淮相隔甚远，甚是安静，起身】

还是去看看九音吧。

【昨日带他回来，只是粗略的为他清洗了一下，不知道现在醒酒了没有，推开隔壁九音的房门，却发现九音依旧在床上躺着，满脸通红，快步走去，伸手摸向九音额头】

竟然发烧了。

【一夜浮浮沉沉，明明暗暗，不只是梦还是真，只觉一生之内的遥远依旧遥远，最后变做烟云从指尖溜走。】

【红衣的人在前方不停地走，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千山万水走尽，她从未有过停留，我在追寻，踏着她踏过的路，走进她说的江湖，却发现她早已在江湖之外。】

【长到不知道什么是尽头的路，蜿蜒曲折，渐渐的我失去她的背影，视线里只剩下虚冷白光照着前方的黑暗，忽而一影闪过，依稀还是艳红的衣。】

……

【猛然坐起方才发现一切不过又是一场梦，只是手中握着的鲜艳如此真实，抬脸看去，是陌生却也熟悉。】

你……

【一开口方觉声音干涩嘶哑，身上发着热，头脑晕的厉害，知晓该是受了寒，乖乖靠在身后墙上抱被将人看着。】

古吟尘。

【见他醒来，脸色苍白，自己与他见面不到几次，却是将他的各种面貌看了不少，此等虚弱之态，可是不能常见的】

【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他给自己报过姓名，自己却未曾告诉他我之名姓】

我找大夫过来看过，你只是中了风寒，勿要担心。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依旧那么烫，从桌边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水，坐在他身边，不由分说的直接喂给他喝】

你昨日酒喝的太多，你看来不是耽于酒气之人，那以后注意身子，勿要折腾。

嗯？

【乍闻古吟尘三字愣了半晌，只瞪着眼睛将人看着，直到额上一暖方才回过神来。】

【古吟尘，古吟尘，笑吟风尘么？】

心里难受得厉害，所以多喝了些，日后……咳咳，不会了。

【暮春之时，气候依旧冷，加之风寒侵衣，不由将自己缩紧了些。】

我没想过会这样难受的，咳咳……师父死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只觉如果是他，好像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想说。】

你身体还没好，还是躺着说吧。

【伸手将九音调整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帮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手指梳理着他披散在床上的长发】

能够有个人能让自己这么伤心去怀念，很好。

【声音越发低沉，口中的安慰自然而然而出，但是思绪却渐渐发散，是不是自己无论曾经还是现在也未曾如此惦念，所以他们才不需要我，不过已经无妨了，反正都已经消失了，消失了】

但是人之聚散是十分正常的，你还小，你的人生还很长，还会遇到更多的人。

嗯。

【他说的这些自己何尝不懂，这些年四方游走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只是当事情真的落到自己头上方才知晓有些放下，实在太难。】

许多事情……我都，明白。

过些时候，就会好的。

【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磨灭的，即便是这种深刻到髓骨的伤和痛。】

只是，你穿……咳咳……穿红衣的样子，很，很像她。

你明白就好，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语气轻柔却十分坚定，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忘记和舍弃的】

红衣？我这可不是红衣，是白衣，上面都是血，一层一层的血染上去就变成红衣了。

【正襟危坐浅笑道，看着九音的表情大笑起来】

开玩笑的，你这么喜欢，想来你师傅是一个风华绝代之人，我都想见见她了，可惜无缘相见了。能跟我说说你师傅么，如此精彩之人，肯定不会籍籍无名，或许我听过她的事迹。

【他说的轻松写意，好似浑不在意，然而那样的眼神却让人无法不怀疑，他的过去或许便是一片鲜艳的红。】

人死如灯灭，曾经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知识存留在记忆中的那个人，而不是那些个所谓的故事。】

你也是风华绝代之人，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问了，等有机会再跟我说吧。

【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却是让人帮熬的药送过来了，端过来坐在床边，将九音扶坐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坐好，慢慢将药喂给他喝】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将喂完的药碗放在一边，头靠在九音肩膀上，抬起手，将长长的袖子遮住九音的脸，凑到九音耳边轻轻说道】

你要听那个死去的我么？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流浪多年，这样的故事听过不少，只是不是知道他的故事又是如何惨烈，遂伸手将他这在面前的绯色长袖拉开，露出那张绝艳的面容。】

生死不过一线思量，你若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

【结】

===旧时===

【秦淮河水随落日流淌，快夜里了，河上的灯火星星点点。一艘小船孤零零的在河上飘荡，夹在那些精美的画舫之间，四周全是柔美香艳的歌声。】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神色有些惆怅，轻轻跟着风里的歌声和着，少年的声音清脆，倒是比那些个女生少了许多脂粉气。】

【跟着药罐子在江南玩了这许多日子，总差不多该回去了。这一日跟着他泛舟河上，听他这样轻轻唱了一句。眨眨眼抬头看着他】

药罐子你在发愁吗？

【就要回山了，对这个才认得不久的大哥哥也是有些舍不得的。收在袖子里的手指拧来拧去，也跟着轻轻合了一句】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也不算。

【有些茫然的望着水面。有些香花随着水面流淌，然后沉入夜色下深黑色的河水里，什么都不再留下。】

【手里不自觉地摆弄着小酒杯，看了看坐在对面也抱着一只小酒盏的小姑娘，笑眯眯的骂道】

小姑娘家家，喝什么酒。

【听药罐子这一句笑责，知他好心，仍是逞了十足的强，越发不肯放下那杯子】

不喝酒多辜负这月色！

【一面仰头看了看天，真是好圆一轮月亮，喃喃道】

药罐子，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

【抬头仰望这月色，倒也应了她说的，月色迷人，好似轻纱拂面。】

【听她问起嫦娥，不由笑了笑，温声说道】

我姨娘…呵。

什么姨娘，我娘曾和我说过嫦娥的故事，也说过若是有一天她不见了就是去月亮上找嫦娥去了。

小时候不懂事，娘走了以后找不到她，便傻傻看月亮，到后来才知道，什么叫做亡人不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