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城

为了一个路人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

[他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心底也知大概她并不愿自己留下。]

既然这样，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出了门。在无人处，他还是低声吩咐]

留两个人，保护她。等照顾她的人回来，便回来复命。

——————结——————

=======承平二年冬    开=======
【那夜之事如何发生自己亦是不清不楚，只知春宵一夜醒来却是抱着何夕衣衫凌乱，夜凰靠在门边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去，心下未有多想只为何夕盖好被子便追了出去，不想方追至门边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再次醒来已是次日。】

【在青城山下寻到何夕尸体时，已是两日后，看着怀中发黑的尸体明显是中了剧毒，不知是否夜凰所为，然而对于何夕所为，心中更多的却是歉疚与无奈，即便她下药挑拨我与夜凰，我却终究恨不起来，只将她带回冥教归葬后便再次离开冥教四处寻找夜凰，转眼月余！】

【冥教传来消息说找到夜凰所在之后便马不停蹄感到了朱月城，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她就站在窗前倚着轩窗，那背影似是清瘦许多，少却往日清冷孤傲，却是多了几分凄凉意。】

夜凰！

【只是这般轻轻念了一声，倒好像怕惊了她一般。】

【转眼已过月余，独自倚窗看着窗外落雪，任那寒风肆虐，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身上的伤已逐渐痊愈，虽然依旧孱弱，却也可以独自柱了拐杖下地行走了，只是行动上会吃力很多。】

夜凰！

【一声轻唤在耳边响起，却让自己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这好端端的竟然出现幻觉了吗？那个人过了这么久都不曾来过，又怎会在此时出现？】

【抬手伸出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不由得让自己打了个激灵，却也依旧没有将手收回，直到感觉到身后那灼热的目光，才疑惑的回眸，只是那一眼却让自己愣在了当场，半晌方才重新转向了窗外冷声道】

你怎么来了？

找我报仇吗？

【冷然讽语，好似初见一般无二，让我不禁怀疑这期间种种温情脉脉不过我一场春华美梦，如今随着一场冰雪落下皆是打回原形，我还是那个四处流浪无处依凭的江湖浪子，她还是那孤冷清绝的离世佳人，我们好似从未有交集。】

何夕之事，确非我所愿，然而如今亡者已矣，何必再提。

【她这般说便是确定何夕为她所杀无异，只是如今与她计较有何意义，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才最重要不是吗？】

【冷风自窗外灌入，击打在脸上能够感觉到那寒意，回身关上房门，提步行至床边，一手搭上她手腕握紧，便这般痴痴将人看着。】

我来，是想跟你解释，我非是你想的那般不堪，只要你解气，打我骂我杀我皆无不可，只是，莫要离我而去，可好？

【清冷的声音自口中传出，却也不敢去回头多看他一秒，生怕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奔溃，心痛的紧紧揪成一团，这一月的时间，自己都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不看，不思，不想，不听，只要没有他，那么就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当这个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才知道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敞开的窗子被他关上，雪白纤手被他握住，下一秒却像针扎一般挣脱了自己的双手。】

别碰我，脏。

【敛眸不想看他，只要看一到他，就会想起那一夜，他的手曾经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游走过，而如今他却可以若无其事的再次来找自己，究竟是他的心太大，还是那自己当傻子？】

你们的事，我不想听。

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你的脸……你的伤……

【将人转了过来方才看清那面上伤痕以及面色惨白，不知这一月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若非自己她断然不会这般委屈地，心下不忍伸手欲抚上那处，却被那一句‘别碰我，脏’生生阻了！】

【脏……脏吗？】

【似是一道惊雷劈在眉心处，又迅速窜至四肢百骸，脚下一软退后一步狠狠撞在桌角上，痛的倒抽一口凉气，苦笑开来！】

你在意的究竟是我与何夕的荒唐，亦或只是不信我对你始终如一？

【若是前者，此刻当该转身离去再不纠缠。】

死不了。

【脸上的伤始终未退，听他说将来会留疤，只是如今已是孑然一身，那么有没有疤本来就不是自己所看重的了。只是他的反应，却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抬眸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里亦是抽痛，只是那样的过往自己无法接受，而且更让自己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才不过是刚刚离开了一天，他竟然就已经让别的女人上了床，还谈什么唯一？说什么爱？】

都过去了。

告诉我夜凰，你介意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惯猜测女人的心思，亦不愿稀里糊涂这般放手，即便要我死心我也要伤的彻彻底底。】

【双手钳着她双肩让她面对着我，目光紧紧琐视。】

为何轻易让一切过去，夜凰，千万人里我们好不容易相遇了，相守了，为何轻易放弃？

【我从来不是个感情激烈的人，然而此刻我知道自己不愿失去眼前的她，没有她的世界又回到从前那样的沉没于死寂，没有生气！】

【将人揽在怀中双臂紧缩，不让她轻易推开，这是我第一次想要留住一个人，我不相信我留不住。】

夜凰，抱歉，是我让你伤心，你怎样都可以，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一旦放弃，便是一生的错过啊！】

【闻言不由得有些好笑，经过了那件事，他居然还可以义正言辞的跑到这里来问自己究竟在乎的是什么？若说从前是盼着他来解释的，那么此刻也彻底的绝了这个念头。】

【身子猛的被他抱入怀中，鼻翼间满满充斥着他的气息，甚至隐隐可以闻到那个小丫头的。】

放手。

【冷冷的两字出口，却见他根本不为所动，伸手猛的推开他的怀抱，只听啪的一声，刚接好的手骨再次断开，剧痛传来，不由得瞬间出了一声的冷汗。】

【紧紧咬着唇瓣，鲜血自唇角溢出，完好的一只手握着伤处，孱弱的身子都在轻轻的颤抖着。咬牙瞪他一眼冷声道】

你若是想报仇，我随时恭候。

其他的，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什么恩怨能在我与她之间横亘，背叛与猜疑吗？】

【我知道两个人相爱，是要经历世间种种磨难方能修成正果的，所以我来了，站在她面前，想要挽回她，可她的决绝让我无措，只那般将她看着，想从她的神情里寻出更多眷恋，却只看到不耐与厌恶，脑海中想起她的那句‘脏’，仿佛沉沦苦海不得归岸。】

你不愿相信的，我会慢慢让你相信，我不会逼你，夜凰，我不逼你。

【她原是身上有伤的，方才那一推已是听见骨头折裂之声，心知此刻她正在气头上不能逼得太紧，只得暂时不去碰她，至少让她先养好了身体不迟。】

你好好歇息吧，伤好前，我不会再碰你！

【眼神暗了暗，心下尽是苦涩，面上却依旧，转身开门步出，并未离开，像过去她睡不着的那些夜晚一般守在她门外，无声，无息……】

【紧紧咬着下唇，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忍不住的呻吟出声，豆大的汗珠子额头滑落，没入了浅色的被中，晕染出淡淡的痕迹。】

【看着他转身出去，眸中的泪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终究还是做不到啊……】

【抬手抚上心口的位置，有多久没走这般的痛过了，似乎自那晚之后，自己就总是在各种各种各种各样的疼痛中度过。】

【木门吱呀一声再次被人打开，头也不抬的低声呵道】

不是说……

【抬眸看清了那进屋的人影，不由得自动隐没了那尚未出口的话语，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道】

你回来了。




……结……

承平二年·冬

[不觉在翠竹村已过了一月，夜凰的伤病也基本好了些，至少拄着拐杖能够一个人下地行走了。村里的药草也快用得差不多了，每次回来探望村民，他也都会要去城里采办一些药材]

[这日他一早收拾了行装，准备往远处的朱月城采办药材，却被夜凰突然拦着，聆其言语倒是有些讶然，讶然之余又觉得合乎情理]

[养病其实是最无聊的事情，若是碰上两个平时都不爱怎么说话的人，那这样的日子是更无聊的。他对夜凰这个人并不了解，或者说也无瑕去了解。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很多人，很多事，不是他所经历的，他也无法评论太多]

[她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寡言清冷的，偶尔也会多说几句，但是次数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只是这次知道是她之后，她的容颜似乎更加冷绝，眉宇间的一缕寂灭，纵是再不善察言观色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他也只是个大夫，能医得了身，也医不了心，更何况，心也不是随便乱医的]

[或许这次带她一起去外面散散心，她能够想开点。总是这个样子，病是想好都不能好了。他找崔大爷借了一辆驴车，趁着一天阳光明媚，他便用驴车载着她往城里去了]

[这要在以往，他采办了药材便会回去。只是这次却与往常不同，还带着一个需要散心的病人。他们找了一个地方落脚，多逗留了几日]

[这日他寻遍了整座城，都没有找到有一家药铺有卖何首乌的，终于是在城南角的药铺找到了仅余的二斤，便买了一斤回来。而他们住在城北，这南北一个来回，等他回到住处时，也快黄昏了]

[他的手指刚搭在门上，突然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微微错愕抬头却是对上了一个男子，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下意识以为走错了房间，正要离去，却又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门牌，应该是没走错才是]

[门被那个男子关上，而那个男子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却是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守着。既然没有走错，他也就没有想太多，于是便推门进入，刚一开门，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从房内传来，正是夜凰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

[他简单的应了一声，又复回头看了这男子一眼，虽是疑惑，但看到夜凰仍旧在床榻上坐着并无大恙，想来应该是看她的朋友。他对这男子稍稍行了一个点头礼，便进了房，将手中的药袋放到了桌上]

广南向来生产何首乌，只是没想到跑了全城，竟然只有一家药铺有……

[他径自说着，似乎根本不会在意这女子会不会接她的话，只是简单交代了这些有些看似家常的琐事。然而更多时候，他们都是没什么话可讲。说话间他看向了坐在床榻边的人，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他赶忙放下了正在整理着的药材，快步走到床榻边，抬手就按到了她的手臂骨骼处。他眉头一皱，似是带着一些不悦，却是无奈道]

不是说过有什么力气活你不要勉强，等我回来再说吗。好不容易养好的骨头。

【见着男子只是愣了一愣，转瞬想到夜凰情况也能猜的一二，她受了伤，合该有人照看着的，只是这个人却不是我，心下难免自责。】

【与那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是看着他进了屋子也没关上房门，自己更是担忧夜凰情况，亦不能轻易进去扰了她不开心，只立在门外向屋内望着，倾耳听着她的伤势如何严重。】

【听那人闲话家常般与她说着，心下些微异样，想来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嫉妒了吧，他能与她那般靠近，我却只能这样巴巴望着，倒不如一个寻常人来的自在。】

【心下苦笑，却未有进去插话的打算，在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透过敞着的木门，看着那夕阳下徘徊在门外的落寞身影，眸中亦是染上了几分阴影，耳边是这月以来听得最多的絮叨，难得抬眸看了他一眼应道】

为了......我，辛苦......你了......

只是......今日......

【艰难的想要说出再次麻烦他，只是却终于痛的再说不出口，只咬紧了牙关不肯喊出声来。或许是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将药放在桌上便快步走了过来，当他的大手抚上伤口之际，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轻声道】

对不起。

【本以为再过不久就可以痊愈离开，如今怕是要再养些日子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留下病根。】

[恐怕任何一个大夫都不会喜欢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一直小心叮嘱让她注意小心，如今他也只是出去了半个多日，再回来，已经长好的手臂却又是筋骨错位了]

忍着点。

[看她这个样子，他也只是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抓起她的胳膊略微一拉，又是猛地一推，只听“嘎吱”一声脆响，筋骨霍然相接，然而产生的疼痛，却让面前的人咬牙呼痛，埋首到他的胸前轻轻靠着]

你自己不爱惜自己，何必与我说对不起。

[他虽是站立，她虽是坐在床榻边，然而她的头却刚好靠在了他的胸前。他帮她接好了手臂，也是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手掌似乎是很自然的搭到了她的肩上]

[他想要将她扶起来让她在床榻上躺好靠好，但低头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上黛眉紧蹙，额头上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也让他心里有几分怜惜]

很痛吗？知道痛就好，以后就不会不听话了。

[前三个字，他说得极其轻柔，也极其温柔，而他的语调却是在这怜惜之后忽然变得有些怨气，然而这怨气也是带着七分调节气氛的轻松，只见他嘴边带着些许笑意，续道]

你知道吗？一个大夫，碰上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会少活很多年。

【握着门框的手不断使劲儿，险些将整个门拆下来，脑海中忽然念起师父笑言，如今却是成真。】

【阿音，你这般处变不惊，不过是不懂罢了，当你真的在乎一个人，眼里哪还容得下其他！】

【我容不下她与旁人如此亲密。】

【几乎是未有多想的，跨步进了屋子，只是她二人如此亲密无间的模样却叫我想要止步，然而脚步已经停在那身前，自怀中掏出巾布递过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虚弱的靠在他的胸前，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药香，直到缓解了身上那剧痛的折磨，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只是那唇瓣上鲜红的牙印，却依然再隐隐的沁着血珠。】

【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暖意，这个人啊，明明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可是暗处却也有些他非比常人的细心。】

是吗？

那……倒不如把我的寿命陪给你好了。

【刚想起身，目光看到马身侧的身影，突然就顿了动作，干脆合眸闷在他胸前，一言不发。】

那……倒不如把我的寿命陪给你好了。

[闻言他倒是一笑，方才不过玩笑之语，她竟也以玩笑应答来让他“难堪”。他不禁又想到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人一句话里带话的情景了]

哈哈，免了！我可不想有人砸我招牌，有我在，您啊——且活着呢！

[话音刚落，他就要将她推开，想让她在床上躺好，差不多是时候该去给她煎药了。正在他准备将她推开的时候，却见她有个起身的动作，他略微迟疑，还没缓过神来，却见她又埋进了他的胸口]

……

[这细微到令人无法观察到的几个动作，倘若不是他与她挨得这般近，他也是丝毫看不出变化的。但正是这变化，让他心中顿时感到十分疑惑]

[他们之间一直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有时候她有不便，他自会举手帮忙，偶有一些比较亲密的动作，也只是当下的理所应当，并不做他想]

[但是眼下她这突然而来的埋首，确实让他有点不明所以。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余光却瞥见一块手帕递了过来，他抬头回首正是对上了那个进来的青衫男子]

……多谢。

[他带着一丝谢意的浅笑，点头道谢，抬手接过了这男子递过来的手帕。他一手拿着手帕，另一手却是轻轻拍着夜凰的肩膀，轻声询问道]

夜姑娘？夜姑娘？

【她这样理所当然的依赖，他这样理所当然地被依赖，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隔绝在外的陌生人，便真如夜凰所说那般是个陌路人。】

【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更非看不清事实，他二人如此亲密已然超出了大夫与病人之间，不愿毫无根据地猜测，亦知晓夜凰是在躲我，与其自欺欺人不如一切摊开来讲，总好过一人猜疑来的干脆。】

【未有理会那男子，双手握了夜凰双肩将人扶起，因着先前之故虽是不容反抗却也小心翼翼不愿伤了她。】

告诉我夜凰，你介意的究竟是什么？我不愿与你猜疑，不愿逼你，可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你是为了什么一再拒绝我？

【阖眸逼回眼中的泪，听到他的声音抬眸，看了眼他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眼他胸前的衣襟歉然道】

似乎不需要了呢？

【双肩被他钳制住，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转像他，看着面前之人，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淡然开口道】

我介意的是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的猜忌又是什么？

我那日也不过是离开了一日，你便已经让另一个女人上了你的床，那你说，我该如何？

【自嘲一笑，看了眼身旁的青笙，本来并不想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私事，只是如今却也让他尽数听了去。】

无论我在意的是什么，你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