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师城

闻言抬眸看了看对坐之人。

堂深光黯，那人一张脸上，因近日路途劳苦，唇色亦淡去，往日风华只一双眉目处稍作蕴纳，两点眸光与这浮尘微光中灼灼耀耀，仿若即将隐去。

未得少师时，早已不着急，如今既得少师，那刻意压下去的一念于世眷恋又被挑起，如此人物，能多留一时也好。

边塞酷苦，不知他这病躯能撑的几许，难免着急，又思如此吊着或更能拖些时日。如此心里来往却不能与之言。

复垂眸做掩，只作疾食之态，与之谈笑：“只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边塞确实有些个好东西，可终是难消风沙酷日，满身不爽利，我还想京城温香暖软，峻水河畔画舫赏清歌。等会儿去过马场，晚上可得找个地方好好除除一身风尘。”

【恍若未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只是慢吞吞地喝着酒。伤体虽伤，奈何已是多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自己。喝点酒，也少不了命。只是听他这像是抱怨的话，又闻清歌，忽而抿唇，嘴角微勾，似是怕自己笑出声】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酒咽下去，咳嗽几声后才笑出声】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还真是没想到江大老板到了这边塞之地，还有此雅兴。只是嘛……

【对人眨眨眼】

这地方，就算有红袖招，只怕也不是京城那温柔如水的女儿了。边塞的人一向性情豪爽，女儿家也能饮酒三坛面不改色。不过……以江老板这般风雅人物，指不定哪位姑娘就对你芳心暗许了？

手下稍顿了顿，待人咳得过去了，才安下心来继续吃饭。若是时日有限，不如尽兴，也不劝人少饮，反倒也执壶饮了作陪。


边塞多烈酒，趁着骄阳，一口下去能激出一身汗来，喝的是个通畅，品的是个痛快。只是灼烈刮过喉咙的瞬间，磨的皮肉疼。


“这店虽小，酒却酿的够劲儿，不枉老字号。”


果然吃饭还是人多了带劲儿，小酒馆里笑闹频起，斗酒喧哗，哪里还有人想得起黄泉路近，红尘渐远？


看人此刻竟还有心思玩笑打趣儿，心下顿安，言笑也松快：“这可说错了，我可没想姑娘，我想的是软榻和清歌。你也都说了性子豪烈，我家性子豪烈的活物太多了，再也受不起。据说这里会有沙虎，也是白色的，美的很，不知道我家的小虎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出来这许久还真有点想它了。”

【听人说起小虎，又灌了口酒，这下却不像刚刚那样一口下肚，，反而慢条斯理起来。】

说起那小虎，如今也该长大不少了吧？

【夹起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咀嚼再三后不由心中哀叹，自己怎么是这种身体，想喝酒想吃肉，都没法大量。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有虎又有狼，你也不怕它们打起来就是。不过嘛……就算要打起来，你那位小狼妞，只怕也不会让它们打吧？

“便是不打，也是不能让它们遇着的，纵有些个灵性，到底是凶兽，防着的好。前阵子收着家里信报，墨玦儿又出门找不到了，到底自由惯了，不受拘，所幸有大白狼跟着，倒也不用过多担心，或许中秋回了就见着了。”

酒尽兴，肉饱腹，三分神思往家，三分精神说话，腾出几分注意着门口来往人等。来往小客商不好找，能遇着还是少费些气力寻觅，自是不愿错过。

人来一拨又来一拨，终都是寻常食客，不见客商形容。

坛酒将尽，抬眸瞧了青辰：“这会儿恐怕见不着了，找个地方收拾一下吧。我知道往北有个大的马场，马好，来往的人也多，午后咱们去看看？”

人家当爹都是恨不得把女儿抱在怀里护在手里，怕她磕着碰着伤着，你倒好，小狼妞才多大，就让她带着白狼走天涯？

【调侃也不过一句，心知若要护女，这人必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如今不担心，只怕是心中已有了底。不由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随人目光转向门外。】

【门外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敢在这种环境这种天气下暴露皮肤。也不是怕羞怯，只是这日头太烈，在外太久皮肤容易受伤。因而每人身上，都穿着防沙风衣。】

【看了一会儿后，差不过也酒足饭饱了。抽出帕子擦了擦，便听他提起离去。想了想，点头】

去看看吧。
——　结　——

====承平二年，夏=====

“来啊来啊，新鲜的烤羊腿哎~”

“大月氏运过来的好玩意儿，快来看哪~”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踏入贰师城门，入耳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其热闹程度，不亚于京师开封，不同的是，走在街面上的，不是开封府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族，反而是身强力壮穿着狂野的大汉，即便是妇人，面上也很少见到中原那些娇滴滴的闺秀的神情，反而洋溢着热情，和一股肉眼可见的生命力】

【来贰师城做生意的中原人很多，故而即使自己穿着与当地居民不同，却也不会多么引人注目。】

【一路走着，一面留心打听马市的所在。不消一会，便在热情的居民指引下，找到了马市所在，欣然前往】

【悠闲地半靠在车厢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从大理一路南下，走走停停倒是悠闲地很。】

【听到外面热闹的叫卖声，疑惑的起身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看着那与从前所见完全不同的衣着风情，不由得开口问道】

冰凝，这是到了哪儿？

找个地方停下来歇两天吧。

【对于新鲜的事物总是有些好奇的，况且自己这趟出来，本来就是为了四处看看的。】

啊啊啊……

（小姐，我们要不要再去买匹马？以后远路的时候会用到。）

【看着她一顿比划，闻言轻应了一声道】

好。

【靠近马市，那股特有的气味便传了来，尽管如此，这里的人却不比任何一处要少。仔细观察，发现大部分围观的竟是中原面孔。略一思索，便也明了。】

【自古好马野性难驯，然而若能驯服，便当得上“良驹”二字，只是既要野性，在中原那样的地方，却是难得遇上真正的好马，故而许多人便打上了关门之人的主意。】

【只是，自朝廷颁布的一系列限商令后，好马基本上已被朝廷垄断，留在这里的，怕也只能算作一般。不过自己本就只想找匹马代步，碰得上算好，碰不上，也不遗憾】

【想到此处，脚步不停，依然朝前走着。突然，却听得前方众人围观之处爆发了一阵哄响，紧接着，一匹浑身黝黑身体健硕的马儿高扬着前蹄，一声嘶鸣后，便挣脱了缰绳，踩伤了围着的人，朝着这边的人潮疾奔而来】

【马车一个猛然刹车，害得自己险些撞上了车辕，伸手扶了一把冷声道】

冰凝……

【一声嘶鸣伴着人们的尖叫声传入耳中，疑惑的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着那慌乱的景象开口道】

走吧，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完放下了车帘，重新坐回了车内。等待着冰凝驾车离开。】

啊啊啊……

【这匹马很好，冰凝想去试试……】

自己当心。

【马儿的乱闯，让整个马市为之沸腾，已有好几人伤于马蹄之下，却无一人能近得它身将之驯服】

【手一伸，一枚铜钱执于指尖，欲以指风之力将之击毙，然那在阳光下越显油亮的皮毛让人心下不舍。野马难驯，但若能驯服，也不失为一匹良驹】

【脚步一动，正想上前试着驯服烈马。忽然路旁一车厢内传来气息，紧接着便见那烈马之下，一身材骄小的女子正努力抱紧马颈，欲以一己之力将之驯服。只是这野马先前便被人以此法套牢，好不容易扎脱开来，又岂能这么轻易便让人抓住第二次？因此挣扎得越发激烈，街面上一片混乱】

快闪开！

【朝着还在发呆的路人大喊着，又对着那马上之人叫唤】

双腿夹紧马腹，双手用力抱紧马头，使力扭转它的力度，朝城外去！

【虽说应了冰凝的要求，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尤其是听到那更为厉害的马鸣声，听得几句劝慰，亦怕冰凝伤人伤己，只见车帘微晃，白光一闪，马背上已多了一人。紧紧的抓住缰绳，调转码头朝着郊外跑去。】

小金，帮忙。

【一口下去，只见那马瞬间就缓了下来，翩然跃下马背落在它身前道】

死，或者听命于我……

【此时冰凝亦是从马上下来，一人一马就那么僵持着，万物有灵，自己相信这匹马它能听懂自己的话。莹白的掌心托着一枚丹药，半晌才见那马儿张口将那丹药吞了下去。】

啊啊啊……

（对不起小姐。）

走吧。

【凌空飞身落于马背之上，两人一马朝着原路返回，在路上看到那个姑娘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多谢。

【在众人惊呼的时刻，马背上的人动作了，只是效果却并未如同自己预料的那般好。正想上前，便见白光一闪，转瞬间马背上又多了一人，电光火石之间，马儿一声嘶鸣，已扬了蹄，朝着城外而去】

【衙门里的捕快姗姗来迟，那先前卖马的人儿早已趁乱逃走，估计也是怕这么多伤员找他赔偿，趁早开溜了吧。好在捕快虽来得迟，但对于受伤的民众而言，总算有了主持乱局的主心骨，显得不那么混乱】

【帮着一些老人送进就近的医馆，不多时，便见原先那匹马儿如今已乖乖伏于人下，近看，那马儿越见气势，是匹难得的好马。】

【耳中闻得一句简短的谢语，不禁抬头看去，当前一人虽面容稚嫩，但面无表情，她侧着身，似是在为她身后之人让路。】

【眼神一移，便落在她身后那人身上。只见她一袭白衣胜雪，身姿妙曼，只是面上却覆着面纱，看不清颜容。不过听方才那清泠之声，想必也是一佳人。大概是为了避免麻烦而不露真容。不过这是她人的自由，无可置喙】

【听她道谢，倒是笑了】

姑娘不必言谢，在下也未曾帮到什么。

【略一顿，又开口道】

只是方才因这烈马，伤了不少路人，姑娘若有意要收了这马，怕是会有些麻烦。

无碍。

既然如今我收了它，它闯下的祸事我自会一并承担。

【虽不愿与人交谈，但对方是个姑娘，刚刚又曾出言帮过冰凝，此时所言亦是在提醒自己。】

冰凝，拿了银子去把那事解决了。

我在车里等你。

【看着冰凝跑远的背影，回眸看到那姑娘还在，不由得开口问道】

姑娘也是来买马？

【那姑娘显然是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的，不过她依然选择回来面对，想必是个心善良的姑娘，不由朝其拱手道】

那在下先替这些受伤的百姓多谢姑娘了！

【见先前那个面容稚嫩的姑娘已朝医馆而去，正欲离开，便听得方才那白衣姑娘发问，愣了愣，方才笑道】

原本只是来碰碰运气的，好马是有了，但还是不及姑娘好运！

【说着，不由看向一旁的骏马。不过也知君子不夺人所好，故而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我是听闻大漠有一弯月牙泉，风景独好，在下慕名已久，所以是准备去那看看的。
不知姑娘是……

没什么，四处看看。

【听闻她已有去处，便也不再多言，看着远远地冰凝朝着这边跑来，给她递了个眼神开口道】

既然姑娘已有去处，我们便也不再叨扰，这匹马就算是给姑娘的谢礼吧。

虽然及不上这匹，却也还是不错的。

【示意冰凝将马车上解下的马交给她，朝他微一点头道】

告辞。

【说完便见冰凝重新套好了马车，钻入马车扬长而去。】


===========结=============

===============承平二年 夏================



啊啊啊......

(小姐，对不起啊。

都是冰凝连累你了。)

无碍。

去客栈吧。

【说完阖眸躺于车内，一时间到是没了声响，猛然马车一晃，马儿一声长鸣，疑惑的抬眸看去，却见一人直直的挡在马车前，怒视着那马与冰凝。】

客串 马夫

姑娘，对于这马惊扰了姑娘，在下表示歉意，但，

【神色不善的看向车上的两个女子】

就如此将马匹占为己有似乎不妥吧？

姑娘，对于这马惊扰了姑娘，在下表示歉意，但，

就如此将马匹占为己有似乎不妥吧？

【闻言眸中闪过一抹不屑，淡淡的开口道】

原来是这马匹的主人？

要钱也行，你先把这马伤人的医药钱还给我们。

马夫

这话说的，

【他怒极反笑】

马匹伤人赔医药费我我自是无话可说，但姑娘就这般将我的马据为己有？可曾问过我愿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