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春

【暑热蒸人，稀有风来，时有时不有，如是调戏人。这道上的绿意实是快然，接过他的外衫兜头盖下，果然挡住头顶的烈日，胸间清了一口气，并指揭开盖在脸上的那一角衣衫，脸露出大半来，乌溜溜的眼睛看向他，嘴唇抿着】你是谁？

【瞄着他的衣衫，再看着身上披着的，原是他给的衣，眨眼一怔，他怎这般好，脸上灿烂一笑】谢谢你【平日对吐蕃的愧疚与思念已然分不清楚，一面愧疚一面思念情就愈浓，想来日子久了，愈发对不住王兄他们。估摸是做了一场短梦，被眼前的人唤醒了。自然，这人肯定不是壮壮，脸盘清秀稚嫩，皮肤很白不同壮壮的黝黑，坦白的对他解释】那个，我刚认错人了，你怎么在我面前呢，那我的棍棍呢..【回眸，猴子正睡死在一棵树下，尾巴耷拉着，一动也不动的趴着。】

【刚刚发着蒙，如今灵台里的清明，回脸好奇望着对面这个，这个...人的脸，他仿佛无奈的很，亦不怕热，一直在太阳底下着急，听他抱怨着男女。虽然不懂他有什么心结，愣着不知所以然的将手给他拖，开始以为他要咬我，尖声大叫】啊啊啊啊【可没见他张嘴，指尖触到他光滑的下巴，镇定的应他所求，很努力的去摸胡子，摸了好些下，捏着他的下巴，扯了扯，茫然道】胡子在哪里…【往初心里也对男女之分没任何观念，手抖了一下，试探的问】那你是女的？

【日头移了些，不太晒了。正脸冲着她，由着她摸啊扯啊的，她看得仔细，我瞧她也瞧得清楚。只见那傻姑娘鼻子下还挂着彩，也不揩揩，脸上带了一层薄汗，泛出红晕，楚楚可爱，和我云师姐倒有三分相似。又听她问得认真，心里一点没失落，嘁了声儿，反驳她说】

哎呀！笨死了。小孩子才生下来就会长头发吗？

【想着自个琢磨出来的东西，越发来了劲儿，加快语速不带喘地说了一溜，就为给她解释，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小孩子才生下了当然不会有头发了，可他爹却有啊！

【明是瞎编乱造，语气偏极认真】

所以，等等我再长大几岁，有了胡子的时候——

【说紧要处，把她手从腮帮子上掰了下去，肩挨近肩，眼瞪着眼，压沉了声音】

找个姑娘拜了堂，就能有孩子了！

【男女在我心中都是简单的事儿，从没往复杂了想！此番对她和盘托出自个儿想法，话音才落就后悔了。心想着，我告诉一个傻姑娘这样的奥妙，她能明白个啥呀！】

【仔细将盖在头上的衣衫掩好，哪怕掩下一星半点暑热也好。鼻子里流下血液，微微干涸，张嘴才觉得鼻子那里痛，顺手拿了头上那衣衫的袖子，放在鼻子那处擦了擦，眼睛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很不能清楚的动了另外一只手去拉他的头发，糊涂道】唔，头发是头发，胡子是胡子【两眼一下清明，便是揪着他的头发开心道】可你有头发就好，我知道你有头发

【一手扯着他头发，一手摸着他下巴，认真的说道】我有头发可我没胡子，我是姑娘啊【手被他掰开来，便去摸自己的下巴给他仔细说明】我从不知道我会长胡子啊【很不乐意的说】难道我找个姑娘就能变孩子爹了，你胡说八道，我不信！

【正巧棍棍醒过来了，颠颠的走了过来，双爪开怀的张开扑到他的怀里去，高兴的搂着他的脖子，尾巴甩到我的脸上，那猴脸简直是令人发指的痴，看它如此不禁哆嗦了一会，但见它满嘴的毛，便对身边那个被猴子抱住的人说】你看它嘴上有好多毛，可它是个姑娘【念及姑娘二字，但看棍棍光光的两条腿和红红的屁股...，嘴角抽搐道】棍棍你的小裤子呢...

【两人就围绕着头发与胡子纠结了半天，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暗觉得她的话有几分到底，嘴上却不愿向傻姑娘服气，刚要回驳她，就看见一团毛绒绒圆滚滚的影子跌脚撞近我的怀里】

【原以为是哪家的胖狗来好吃呢，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压在她身上的那只猴子吗】

【听她提起衣服又唤着“棍棍”才反应过来】

敢情它就是棍棍

【瞪了眼，评论说】

猴子学人穿啥衣服，这不四不像嘛

【说罢，自己也低了头叠声儿的唤它棍棍。吊在我脖子上的胖猴子龇牙咧嘴的，时不时还拍拍大长手，模样滑稽极了。被它逗乐，嘿然正高兴，脸上的笑都快从腮帮子飞到后脑勺去了，捋了一把猴子身上的毛，好奇问她】

这是你逮的呀？真好玩

【猴子根麻糖似的，越来越黏糊，干脆把它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笨死了，丑死了

【虽连声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喜欢，反抱得更紧了】

哎

【搓着猴子脑袋问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叫什么?我们昆嵛山上也有好多猴子的，但没见过这么胖的！你的棍棍都快要赶上一只小熊了

【惊慌失措的在身上地上摸了三圈，竟然没有...纠结的望着棍棍，什么时候它竟然学会了不穿裤子，嘴角抽搐的愈发厉害，扑身过去，双手拽住棍棍的两条小胖腿腿，拖住】你没穿裤子，你想怎样？

【咬紧牙关，手上使劲】你没听见他说嘛，要跟姑娘生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积极呢【数落的说着，手上已然揪下一把猴子毛，而这棍棍蹬腿摆脱开来，硬是要与对面的人抱在一起。】

【刚盖在头上的衣衫落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来，急切的想拖回已然痴呆的棍棍，这汗水流淌了满面，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仿佛这汗发的正是时候。半蹲起身，膝盖压地，手抹袖子，露出肘下，左手是啊苏哥哥给的小银镯，右手是云云给我的玉镯子，干瞪着他们黏糊在一起，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想怎样，快快放开

【忽而记得前些时候看的一出戏，白娘子与许仙相爱甚好，便是在雷峰塔下被生生分离，看那法海多有本事，此刻暗想法海附身，将他二个断了这段孽缘...】

【巧在他开口说了句夸赞棍棍的实话，可见棍棍开心的，好久都没有人夸它长的丑了...棍棍兴高采烈的将身依靠在他胸膛难分难舍，这情景竟让自己有些动容，所以并没有很快的要他们分离，心中未作决定，迟疑道】你喜欢生狗熊还是喜欢生猴子【但闻昆嵛，眼睛雪亮，原来他是昆嵛的】我是来找长苏哥哥的，棍棍的舅舅...

【她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我玩儿她的猴子吗，咕哝一句】

真小气！

【手把猴子箍得更紧了，扒拉扒拉猴子的毛，学着它做鬼脸，撅嘴皱鼻子斗鸡眼，哈哈哈得看她干着急，心里可愉悦了，也不知是在逗猴子还是逗她】

【乐得会儿，觉着差不多了，把抱着的猴子一贯力移到她的手臂上。虽然棍棍好玩儿，可我才不抢傻姑娘的东西呢】

呐，还你

【口里说着，耳朵里是她的荒唐话，哪想认真回答啊，信口胡诌】

生小熊呀！小熊会采蘑菇，还会这样

【头顶地滚了一圈给她看，沾了满头满衣裳的尘土，心里像住了十几只小熊，越说越喜欢，一心想要去逮一只。打着小算盘，忽然一个熟悉名字蹦到耳朵里，来了精神】

等等！你说你找梅师兄，咱们派里那个？

【恍然大悟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说呀，街拐角，瞅着那骡子板车了没，捎你一段儿？

【也不由她多说，搀了她就走，两人一路上说的傻话估摸着能装两个大麻布口袋】


————结——————

-----------------建元六年春----------------

[十里桃花走了几回，屡屡被拒之门外，不免烦闷。我有错，我知错，可总得给我补偿的机会，笑师弟虽怒虽怨，也还是去看我]

小二，再来一壶酒

“爷，您别喝了，这都几壶了，再喝就……”

怎么，怕我醉了给不了你银子

[转手甩出银锭，眼神一凛]

快去

[何以解忧，唯表杜康？]

呵呵呵……

[说不尽笑中有几分苍凉，举起筷子去夹竹笋，盘子怎么晃来晃去的]

【又是一年春，冬雪绽晴，已不见皑皑踪影，满园空景，枝头新绿。昆嵛山下蓬莱春，勒马侧身翻下。此次进京，阿爹许了她不必一路，离了那头照顾，直奔昆嵛山。】

【牵着马匹入了昆嵛山下的小镇，交由驿站打理，独自一人在村中转悠。已有些时候不曾来过，此处还似当时，只是总归有些甚么变了。】

蓬莱春...【那头吆喝的小厮，不由驻足，小小牌匾高悬三字——蓬莱春，她来寻着旧时人，也不见得这一两日就能遇着，不如在山脚下自顾自玩一番】

【念及此，便入其中，酒肆虽不大，却生意多兴隆。】

“小二，再来一壶酒”

【闻其声，未见人，一笑，再循声望去。心中暗道这般巧。】

【一回首，却看男子那分醺醺然模样，哑然矣。】

（长苏哥哥这是......）

【几步凑了那桌去，瞧着他筷子半晌不落个准头，只端了那盛着竹笋的瓷盘，奉上一笑戏谑】长苏哥哥——你在这里一个人喝些什么酒？都醉了

长苏哥哥？

[谁？把筷子扔到一边，反正它也不听我的。手扶着案朦胧看去，挺娇俏的姑娘，有点眼熟]

这里不是蓬莱春么，怎么会有……

[不对，手抚关额角凝了凝神]

你是惊鸿、惊鸿

[摇晃着起身，脚下一个不稳拌着桌腿，身子倾倒下去，随手扶了下触到一片柔软]

你来得正好，陪长苏哥哥喝两杯

[抓了只杯子倒酒，却怎么也倒不满]

这杯子怎么回事，怎么都跟我作对！小二，再换一只来

“你是惊鸿，惊鸿”

对啦，我是惊鸿【这边应着，那头捡了他随手丢掷在桌上的筷子放好，可长苏哥哥摇晃着起身，一倒，堪堪撑在了自个儿肩上。顺势将他扶好了坐下，不禁有些头疼】长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听他还要自个儿陪着再喝两杯，再度哑然，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长苏哥哥也醉成这副模样了，她大概说什么他也听不懂，那就由他喝个够也罢】

好好好，我陪你喝，诶——你可坐稳了，别摔倒了

【他端着酒杯，倒了酒，也是摇摇晃晃的。半天倒不满，还怪那杯子的过错，不禁有些好笑】

【那边的小厮哭丧着一个脸，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再管，端着酒，再满上，稳稳地送到男子手中】好啦，酒给你满上了【这般说着，却也不离了那杯子，扶着他的手，生怕他一晃，洒了一桌不说，还又怪是酒杯的过错】

【白白叫人笑话。】

长苏哥哥，咱们可说好了，陪你喝“两杯”，两杯过后咱们就不喝了啊

好啊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来，喝

[一抬手杯子举了几次也未就唇]

嗯？你、怎么不给我

[头昏得厉害，天地一阵旋转]

别晃

[以手抚额，眼一阖上就沉重抬不起来]

惊鸿，我怎么看不见你

“惊鸿，我怎么看不见你”

【她也不去应着那话茬，两手撑着下颚看男子酒意酣然，那墨眸已然紧阖，隔了一小会儿，她才抬手去戳了戳男子的脸侧】

长苏哥哥？【轻唤了一声，不得回应。长吁一口气，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招来蓬莱春小厮】你去帮我在小村的驿站把我的马儿牵来，记着是那匹白蹄乌，可别牵错了。

【那小厮麻利拿了银子就去，不稍时就跑了回来。】

“姑娘，那马给您牵回来了，这位公子.....”

放心放心，我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碍着你们生意的。【摆摆手让那小厮安心，后者嘿嘿一笑，口中直念叨着客气。一抿唇，拖他搭把手将长苏哥哥扶到了酒肆门口，托上马好生趴着。】

【再取了一串铜钱搁在小厮手中】这位小哥，辛苦啦，快回去做生意吧

【回头歪着脑袋看马上酣然的“醉汉”，一声笑】还睡着，看我要是把你卖给人贩子送到边关去做奴隶，你该怎么办。

【这一说罢，牵了马匹往镇上的客栈寻去】

[朦胧中有人轻唤，我想应，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心里一急，那厢竟伸指来戳我的脸。是谁？哦，是惊鸿，还是那么淘气。我想捉住她的手，动了下指尖，却恍惚间被她扶起。配合着起身，一脚高一脚低如在雾里]

[走了一段，似乎被扶在床上，可这床怎么也来回动的，晃的好难过]

惊鸿……

“咴、咴”

[试着叫了声，没人应，却闻咴咴马叫声，这都是什么事啊]

【小镇不大，没有多久她就看见了客栈迎风招摇的幡布，看着马背上的人，反正一时半会也清醒不了。她走在马儿旁边轻轻附在马耳旁边低低嘀咕了几句】

“惊鸿...”

【听着那试探的呼唤，她已经走开了几步远，只来得及回头应一声】哎哎，我在呢，长苏哥哥你等会儿啊

【三两步先跑进了客栈，一拍钱袋丢在掌柜的面前】大叔，给我两间房！还有，喊个人出来帮我一把

【说罢，扭头去跑了出去。白蹄乌通人性，早已驮着长苏哥哥守在院子里。她去扶着男子下来，小心搀扶】

长苏哥哥，下回..下回你要是再喝成这样，我可就不管你啦【他可真重，一个大男人，醉成这样，没个人搭手她也得跟着东倒西歪的。】

不能、不管

[我似乎听见她的话，又似乎没听见，脚步飘浮踏哪都像棉花，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倚在她肩上]

你、还要陪我喝两杯

[依稀还记得她的话，踉跄间被扶稳，顺首她的力道躺好，似乎她抓了被子来盖，挥手一推]

热，不要。我渴、陪我喝酒

【浑不知长苏哥哥这么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喝醉了酒也是会耍无赖的。只搀着他进了一间房，安置塌间。】

呼...真重死了，真不知道男人都是怎么长得这么重【替他脱了靴，拉了软被覆盖，却不想被扫开】

“热，我渴，我要喝酒”

【心中无奈，她当真是来寻长苏哥哥玩的，不是想来照顾酒鬼的】

【一叹气，暗叫认命】

-结-

——建元六年·春——

【每逢些喜事，爹爹也喜欢喝个酩酊大醉的回来，那时候小烟和她就悄悄地照顾阿爹，不让阿娘知道。听说阿娘嫁给阿爹以后性子温和了很多，阿爹喝个不醒人事，阿娘每次都要念叨个半天，醉了的人听不着，苦了的是她和小烟。】

【掌柜的预备了热水在脸盆里，她由得男子在床上躁，去拧了湿帕子擦他的脸颊。这边嚷嚷着口渴，却还是要喝酒。】

分明是撒酒疯嘛...【低声嘀咕着，她去倒了杯凉茶递到长苏哥哥唇边，可沾了一口却不肯再碰。】

【略有些头疼的叉着腰，站在床前。】喝喝喝，满身的酒味，淹死在酒缸里算了。

【这般抱怨着，却又不能真的跟一个喝醉的人去计较些什么，歪头盯着那脸盆，半晌，小脸突然扬起一张笑容】

（有了！）

【十指浸了浸微微有些凉的水，踱回床边，抖落了细小的水珠在男子脸上】哼，看你还横不横

嗯、下雨了？

[伸手抹了把脸，舒适的凉爽。微微舒了口气，可怎么又不下了？]

[耳边有人在说话，像极了长歆，明明是妹妹，却像姐姐一样的念叨]

别吵，我睡会

[翻了个身，顺脚踢掉被子，仍然觉得透不过气，胡闹扯了扯领口]

长歆，头好疼，帮我揉揉

“别吵，我睡会”

【听他这句话，瞪大了眼，分明是他喝那么多酒，她肯照顾他已经是不错了，现在还来嫌她吵？】

【一甩袖，拉开屋门便想离开，可迈出的脚步却又收了回来。】

【这大白天，放他一人在客栈，又是醉醺醺的，自己确实放心不下。那厢又叫唤着头疼，口中念着是歆姐姐的名字】

唉....算了算了，等长苏哥哥看他怎么赔我【又关了门，回到床边，跪坐在塌旁，伸出手轻轻揉揉按着他眉侧两旁，舒缓神经。】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开心事，难道，长苏哥哥又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她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原本是给男子揉着额角的手，戳戳眉毛，又戳戳鼻子，再戳戳脸，最后，竟然牵了男子一小束长发在那鼻尖轻扫】

[微凉的指抚上来，很是舒服。侧了侧头，迎合着她。方睡得沉了些，鼻尖痒痒的]

阿嚏

[躲着那挠过来的柔软，可是怎么躲都躲不掉，干脆将头埋在枕衾里]

[没一会就喘不过来气，只好又转过来，睁开朦胧的眼跟她商量]

长歆别闹了，好困，等我睡醒再陪你好不好

[抓着她的手晃了两晃，握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