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酒肆

——承平二年秋——
【适值中秋夜，连一贯热闹的酒肆，食客竟也区区几人。要了一壶马奶酒，临窗而坐。外头灯火依旧，行人却没了踪迹，想来也是早早儿归家去了。宫中今日有家宴，可我并不想去，我怕忍不住想到那个孩子，这样的日子，他会在哪儿呢。】
【胡姬端着酒杯款款而来，伸手将人勾入怀里，眯眼儿轻问】
嗳——你想家么？

【今日似是中原赏月节气，名为“中秋”。其实吐蕃称此为“盘月节”，却不似大宋这般家家团圆，吐蕃盘月是为了往生亲人的祭祀。于这胡姬酒肆内安坐，品尝着宋温酒，不似吐蕃葡萄酿那般醉人，却也暖人心，不知满满此时在宫里如何】

【正独自饮酒，却见一姑娘，模样娟秀，行为却轻佻，不觉很有意思，这便拿起了酒觞，朝着她那桌走去，拍拍那胡姬的肩膀，顺道将那姑娘勾在人身上的手拿住，胡姬便轻巧地福身离去】

【目送胡姬离开，送了手，拜礼道】

在下可否同姑娘一桌？

【怀里一空，余光尽头却是个陌生男子，看着打扮，却非中原人士。瞥了一眼胡姬娇丽的背影，颇是不满】

你赶走了我怀里的姑娘，你猜我准不准让你坐这儿？

【话虽如此，却仍是往边上挪了挪。】

【看着她就这么往一旁让了位子，擒笑落座，将酒觞摆于桌上，再看她已然点了一坛子酒，不免侧目佩服道】

原来你们中原的姑娘还能如此豪爽地饮酒？

【说着便拿过那坛子酒，自顾自地昂头而饮。这酒便不如温酒那般柔顺，入喉便是有些凛冽热辣，端的是通体舒畅，这一下】

【放下酒坛，摇晃了一下，递至她面前，朗声道】

姑娘敢吗？

哼。
【再无他话。举起酒坛，任辛辣充斥于喉间，动作却不曾停止，直至最后一滴入口。手腕一抖，只听酒坛应声碎了一地，眼前一阵恍惚，连人影也多了好几个。一张口，正要说话，却】
呕——
【……】

【看着她本来一副巾帼英雄的模样，洒脱地将酒坛整个倾倒，不刻，她却手松落了酒坛，这一声瓯碎不免令人蹙眉，原来是逞强么？看着她难受的模样，拿出一方帕子，递上去】

姑娘擦擦嘴角吧。

【招呼掌柜的端上一碗热水，接过之后送她面前，复言】

喝些热水。姑娘若是酒量不行，何必跟着在下如此斗气？

【吐了个干净，倒也没有这么难受了，接过他递来的水与帕子擦了擦嘴角，睨了人一眼，自是不服】我乐意！
【原本是打算寻个清净的地方过一夜，没料想还遇上了这么个幺蛾子，若不是看在他尚且有几分姿色，我定让他变成腊猪头！一手撑着桌，另一手亦不忘拿起先前剩下的马奶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转身，脚下一软，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惊呼一声】
哎哟！

【现下她当是头昏眼花，四肢乏力。如此酒量，却要凭着心性抗下，倔强不服输，似乎同自己以往见过的中原姑娘有些不同。既然她乐意，自己这番做派似乎有碍姑娘意愿，于是袖手旁观，看她究竟意欲何为。只见伊双手撑住身体，晃晃悠悠拿起桌上的马奶酒，一个转身想要往外走，只是力不从心，她一下子失去了桌子的支撑，双腿乏力的劣势立马高下】

【及时起身将她拦腰抱起】

姑娘若是走不动，还可以言语。

【路经柜台时，留下几两碎银子，算是将那酒坛子的钱给补上。出了酒肆，也不闻不问，打定主意要将她留在身边】

【隐约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中，挣扎了两下无果，一脸恼怒的瞪着他模糊的面容，却突然愣住——】
萧——萧凤阙？
【却猛然摇头，只觉越发瞧不清他的模样，贴在他胸口嗅了嗅，又道】
嘻嘻——不，你不是萧凤阙……
【他啊，才不会管我的死活，更何况是出现在这里。】

【虽然隐约间听到她口中念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然而此时此刻却不想计较那许多。从见到她调戏胡姬的那一刻起，便是怀着这般目的想要与她拼酒力，结果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确实是不胜酒力却又不肯低头】

【进了尙冠街的一家酒楼，抛下五十两在柜台，抱着她直接上了厢房。进入房内，直奔卧榻，带着人一同倒入床榻，低头便是摄取伊口中香甜】

【红鸾帐内一室春光】

===结===

=========承平二年   夏========
【师父常说借酒消愁的人最是痴傻，明知仇怨难消却仍要喝的酩酊让自己难受，偏要吐一场才以为将所有的苦痛都吐尽了，然后自欺欺人地以为心不难受了。】

【她走后，我便喜欢喝酒，一整坛一整坛的喝，醉了便吐，醒了便笑，可那苦涩，从未减了半分。】

【手中执杯却无醉意，见那胡姬碧衣如云在台上舞动，难得少了野性，多了情思的舞步，令人惆怅，仿佛亦是伤心之人，许是引了共鸣，弃盏于座，取了案上七弦琴相应和，不管他人作何反应，只知自我琴音一出，那胡琴声便住了弦。】

【我已然成了这里的常客，喝酒听曲，偶尔与从各地来的商队说说一路的奇闻异事，日子平淡而有趣。这一日与往常一般，正同胡姬聊着下个月京中的花魁大赛，原本悠扬的胡琴戛然而止，替代的，是一阵特别的琴声，嗯，特别的难听。】
喂，住手！
【挑眉看了看那个弹琴的醉汉，一脸嘲讽道】
我说这位兄台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别人抚琴要钱，你这，是要命啊。

嗯？

【挑了眉角看着那说话之人，原是通身气派一女子，容颜姣好却是携着一副冷嘲热讽，未答话低头又再拨了拨琴弦发出三两声清泠泠曲调，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弹琴难听！】

既如此，抱歉！

【看那胡姬一眼，亦是住了舞步，歉然一笑后收琴于侧，再提了酒坛放在桌上，看着先前那女子。】

喝酒吗？

【他虽未表露，我猜心里定然是不服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摆手道】
还喝？再喝下去，万一你躺这儿了，可没人抬得动你。
【靠在胡姬耳边吩咐了一句，她便递了一碗牛乳茶来，推到那人跟前】
喏——不如试试这个？

幕天席地，亦无不可。

【漂泊多年，多歇于林间野外，倒也不怕醉了没地方睡觉，只是她一心觉得我醉的厉害却也不去多说，倒了碗烈酒又再喝下，胃里烧的热辣辣，疼的麻木。】

【看着放在眼前的牛乳茶，冲她摇了摇头。】

多谢好意，我不饮茶。

【清水与酒，皆是比茶来的干脆。】

有人说茶越喝越冷，酒越喝越热，这人情冷暖，怕也如此！

你，不坐吗？

哦？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人，看上去年岁不大，说的话却有些老成，笑了笑】
人走茶凉，向来如此。
【不曾答话，只是也落了座，问道】
兄台瞧着，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人走茶凉，向来如此！】

【眸色沉了半分，却也只是赞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可不就源自一个生生死死，来来去去！】

少时定居荆湖，后来四处游历，时间久了便连自己都不知是何处之人了！

【实则师父捡我回来的地方也不知在何处，我亦从来不知自己是何处人士，只走哪儿便算是哪儿的人罢。】

【倒了酒给她，既然来此处，想来不是不能喝酒之人。】

我观姑娘不似江湖人士，言谈该是京城之人，可知京城有何处可出游，九音初到京畿，尚不熟地界。

原来——
【颔首应了，低头喝了口杯中的茶水，悠悠道】
论起有趣的地方，我倒首推州桥夜市，那里热闹，稀罕的玩意儿也是够多。
【又摇头，再道】
若是游山玩水，大约是鹊山好些，不过人嘛，各有所好，究竟去哪儿，还得看你了。

是啊，究竟要去哪儿，还是要看自己。

【看着脚步走到哪里，这路长到哪里，便去到哪里？】

【知晓自己今日这般半是借了酒意半是随了己心，如此消磨蹉跎已是半日，瞧着外间日光渐沉沉，西山之巅该是日落最美处，这便起身。】

已近日暮，我该走了，今日扰了姑娘清净，他日再见，再请姑娘好好听一曲。

【遂不多留，取了伞与琴去柜台付了银钱离去。】

【目送那人离去，见时辰也有些晚了，同胡姬要了一壶马奶酒带走，也离开了酒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