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坊

何孟之

[看着他从打开布包，里边露出的，还是血迹斑斑的白骨，有些骇人。不过行医已久，看的场面多，这森森白骨的，倒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不知眼前这小娃儿是怎么拿到这堆白骨的，起身上前，就闻到一股腐臭味，细细一看，有些黄黑杂毛]

[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

小娃儿打北疆来的？那你家大人知道你出远门吗。还有这白骨，是不是老虎身上给拿下的？要真是老虎身上的，你一个小娃儿又是怎么拿到的？

【听他问话像连珠炮似的，不由想到师姐，她一盘问起人来和这伯伯如出一辙。】
【像要躲避开那些话语的攻击似的略略别过了头，眉头一皱，暗暗翻了个白眼。又得费一番口舌去解释这事的来龙去脉。】
【整理一下思路，对掌柜道。】
昨晚在若耶溪我和一个姐姐遇到了一头巨兽，姐姐会武功，用剑把它杀死了。姐姐说虎皮破了就没用了，剥下骨头让我带回来。
【言毕，舒一口气。】
【略一偏头，想起什么来，又道。】
对了，姐姐说那是老虎，不过大晚上的我只看见那家伙的眼睛泛凶光，可吓人了。

何孟之

[听闻他的描述，用词是这些个“巨兽”、“泛凶光”，亏得这当姐姐的让弟弟跟着一起冒险了。不由有些同情地看着这小孩儿。叫来伙计，先去给他买一串糖葫芦串儿，然后就拿起身边的茶水，往那虎骨上浇去，一时间腥味倒是淡了一些]

[指着这对白骨，有些皱眉道]

小孩儿，你要是给我拿虎皮来，兴许还能有些用处。这虎骨嘛，泡药酒倒是有这么个用途，除此之外，这药房还真不能给你个法子了。

怎么样，这都给你拿去泡药酒了？

【掌柜伯伯看起来有些端架子，想不到居然这么温和。看着伙计跑出门去，转头回来对他道了声谢。】
【垂眸看着地下一堆骨头，这要是全拿去泡酒可得泡多少大罐子啊，师姐人又不在全州，自己一个人也用不来这么多药酒。】
【虎骨应是个好东西，想来同兽皮一般也有他用，江湖上这么多侠客义士，要是给他们兴许还有些用途。】
【抬头对老板道。】
全拿去泡酒太多了，用不了。
【指着骨头划了个范围，道。】
就拿这些去泡吧，其他的留着。

何孟之

[看他这么一扒拉，想来这孩子还是清明的，心里有点打算，那也就不怕给人蒙了。正好那伙计把糖葫芦串儿给买回来，这就顺道地说]

来，小孩儿你先吃着，我这就给你准备去。这材料是你自己提供的，那这原料银两就不收了，这酒钱，普通烧刀子，泡这些虎骨，收你25文吧，也就是25颗这个圆圆的币子，你待会儿可要准备好了，听到没？

[说完就往后院去了，也不听那小孩的答复]

【耳侧响起伙计的声音，侧头见一串红红的糖葫芦被递过来，伸手接过，道声谢。】
【老板开始算起账来，但也没听他细说，自己身上盘缠本来就不多，平日里就靠卖些药材赚钱。方才进药铺前还盘算着能否将一些骨头卖给药铺。】
【掌柜的话音一落，随即转身走向后院。刚想张口又只得闭上。】
【抬步跟在他身后，一边问道。】
掌柜伯伯，我能拿些虎骨来抵钱吗？这些野兽骨头可是好东西噢。
【没师姐那么能言善辩，要是他这下不答应，下一步自己只能求人了。】

何孟之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二十五文，已经算是给他个便宜了，这小子还得寸进尺的，虽然模样挺可怜，但自己这里也不是开救济善堂的，就是施舍了他，那么谁来施舍自己？大手一摆，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这不行了，我这已经是给小孩儿你一个退让了，你可别让伯伯这里难做人了。要是你出不起这二十五文，那行，你给叔叔这做工五天，把这酒钱给抵了，怎么样？

就干些分分药草的事情，行吧？

[看他犹豫再三，才勉强答应，虽然还是有些不快，但看他态度还算诚恳也就算了。这一干，还真的给干了五天，好心地又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这就让他走了]

===结===

=========建元八年 夏=========


【从医馆做了包扎出来，已觉好了许多，只是自己在客栈试着包扎时污了里衣，现下又不敢洗衣裳用力，只好重买新的……】

【一厢从荷包中摸出一块玉佩，上面的血迹已大半擦拭干净，仍是娥眉月状，弯弯的很精致，只是一些血水流进玉佩的刻画缝隙中，竟显出了一个花的图案。】

【也不知是什么花，对着阳光看了看，却没有再发现什么，心准备把图案描绘下来好好打听一下。】

【这厢拾级而下，心下有些发现新线索的欣喜，亦有几分亟不可待，只望跟着这条线索早些得知爹娘所在。遂不欲回客栈再作描绘，目光梭巡一圈，看到了一家笔墨纸砚店，徐徐而往。】

【日久毒发的时间一日早于一日，于是因为我没吃胡夭儿给的药的缘故。她嘴里半句实话都没有】

【不过一点我始终想不太明白——她为何留我一条命——虽然半年后还是要死。她给出的解释是去荆湖一带找一对胡姓夫妇。理由看起来很充分，可是她的表现太过漫不经心】

（或者我看起来很像贪生怕死之辈？）

【身体忽冷忽热，好似有千百的虫子在噬咬血肉，我甚至听到了牙齿啃咬骨头发出的酸吱声。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觉，但我无法控制不去想不去听】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踉跄前行斜斜装上对面的人，身体不稳跌倒在地。将身体缩成球状，等待这一波痛处赶快过去】

【忽闻一声女子惊呼，斜刺里撞上来一个人，背上吃痛倒不打紧，连忙一手摁住包扎好的地方，见之倒下，一手伸去捞他一把。】

【却差一点被人带倒，定睛一看其人，只见对方伏在地上，不知受着什么苦楚，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将身体缩作一团。】

没事吧！喂！

【四下叽叽喳喳间，有人看了不忍上前帮了把手，将人扶到一个人的背上，送到了刚刚出来的医馆。】

这位公子刚刚倒在街上，也不知怎么了，出了一头冷汗，烦请先生看看

【坐堂郎中大约也听到了街上动静，这厢见人进来，便把人放在了床上，伸手把脉。】

【耳膜嗡嗡作响无数的声音响个不停，额上青筋跟着一跳一跳。牙齿紧咬发出咯咯声。身体一阵阵的痉挛】

（不要吵……安静）

【我大声咆哮，声音淹没在无尽的无尽的喧嚣，连我自己都听不到。豆大的汗珠淌落积成小小的水洼】

【我的灵魂似乎鱼跃而出俯视着那具残破的身体，这是真实的或者仅仅是臆想，我游走在人世与地狱之间】

【一时间分辨不出今夕是何夕，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点着一盏油灯，雾蒙蒙的照出一点光。酸麻的身体告诉我，大约人世的旅程还没有结束】

（还……活着）

【只见先生眉头一皱，随即摇首，“他身子忽冷忽热，似乎是中毒所致，在下只怕无能为力。”说着，轻吁一口气，敛手站了起来。】

【毒有千般万种，惟有解药可医，只有待其醒来问一问本人了。不料这一等便是一下午，他迟迟未醒，只等来了医馆关门。】

【他不时毒发一般不知状况如何，叫人心悬在这，故未离去，入夜问好心的医馆伙计借了两张被单，一张盖住榻上的他，一张盖住椅上自己。】

【静静望着油灯的一点光，心绪飞远……将睡未睡之际，忽的听到一点动静，动静虽然不大，只是习武之人一向耳聪目明故未错过。】

【微锁眉心，迷蒙转瞬清醒，只是起身追出门却不见外面有人，心生几许疑惑，复徐徐踱回，‘吱——呀’轻推开了门扉。】

你醒了?

【微怔了怔，方将夜风关在门外，引壶倒了杯水，走至榻边放在他的手边。】

【身上的衣物被汗渍浸透，如今又湿又凉十分不舒服。能感觉到力气在慢慢恢复，只是身子还乏的很，也就将就了】

【一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侧目而去。她有所察觉轻言细语。我记得毒发之时是在街市之上，而如今身在斗室之中应该就是被她所救】

敢问……

【一开口发觉声音干哑，目光不由看向桌上水壶。她闻弦知意，斟了茶水送到近前。颔首致谢，接杯在手却颤抖不已，一杯水竟有大半洒落】

感谢姑娘相助之义

【虽然喝进嘴里的水没有洒多，到底有所缓解。将适才未尽的谢意说出口】

【他大约还没有恢复，晕倒后便一直出汗不止，任谁如此折腾了一下午，只怕现下都很难受。见他虚弱的手一直在抖，伸手托住杯子，帮他喝下些水，至少湿了湿干裂的嘴唇。听他道谢，淡淡笑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虽我没有帮上什么，也做了一点好事，对我也是好事

【说起中毒之事，不知他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少侠身上的毒，郎中先生与我皆是束手无策，倘若是紫云峰师姐在此，或许还可一试，你若没有办法，我可修书一封代你问问有无解毒之法

【她话随时这般说，我却不能理所应当，再次拱手相谢。对于中毒之事我不欲多谈，冥教行事狠辣，说不得只因她出手相助便害人性命。萍水相逢我不能害了她。只待天明之后就告辞而去】

姑娘师从昆嵛派？

【听她提及“紫云峰”三字惊讶出声。依稀记得莫姑娘便是昆嵛派紫云峰弟子。思及莫心兰便对眼前的女子不由得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在下严洛，与紫云峰莫心兰莫姑娘有过数面之缘

【况且我接下来的行程便要去见她“最后一面】

【闻他道出师门之名，想是通过自己说了紫云峰知道的，只是人们便是知道昆嵛，未必清楚昆嵛五峰，为何他却熟悉，而后听闻，了然轻笑。】

小女昆嵛派桃花峰千寻，不曾见过，原来如此，心兰是我师姐，亦是我好友，我想去信相询的人便是她了

【他既醒了，不单放下心来，也应该回去了，虽则夜深，不过自己住的客栈不远，踏着月华回去即是。】

望你早日清得身上之毒，小女回去了，严少侠保重

千寻姑娘……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般巧合之事，不过由此也可窥得昆嵛派名门大派之风采】

姑娘慢走

【又叙话二三她便起身告辞，送至门外回转。及至次日北上棣州】


-结-

——建元八年。夏——
【日子过得一天天乏味，在冥教也是无人问津，师傅外出多时，留下一封书信，知道让自己准备多味药材，以便不时之需】
【对广南并没有荆湖熟悉，便寻了空子回此处，推门轻落，缓步于街至清河坊时，夹道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宝马香车如龙，来往不休，素手抚上腰间荷包，庆幸出门前多带了银两，也好再买些有趣的玩意】
【骄阳盖顶，心有惦念。行步愈发匆匆】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闻声怔愣，转眸看去，那马匹直直的朝着自己驰来，马上之人神情愕然，虽是拉着缰绳，马儿却是越发的不听使唤，显然是受了惊吓，周围行人纷纷避开，心下一惊，暗想完了】
【双脚便不听使唤，瘫软在地】

【辞别少殇取道棣州途径清河坊，想起昔日与少殇把酒共欢，与心兰并肩而行，嘴角不由泛起点点笑意，回忆如酒，沉香入心。只是如今……眸光一瞬间暗淡下去】

【漫无目的走在其中，周遭喧嚣似与我无关，我身在其中又游离于外，诡异的和谐】

【马蹄踏在青石路踢踏作响，一匹乌黑骏马自巷尾疾奔而来，转眼到了近前。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竟然闹市纵马。人群一阵慌乱，两旁不知掀翻多少摊子，一时间人群踩踏拥挤，咒骂声不绝于耳】

【路中央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显然是吓坏了竟然瘫倒在地，那纵马人一抖缰绳马蹄高扬眼看就要踩下，人群一阵惊呼，有的竟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身形一跃而起，手扣搭腰间软鞭迎风抖得笔直，缠在女子腰间，用力往怀中一带单手擎住她腰身，身子一沉足尖次第点过几人肩头借力而行，缓缓落地。这时那马蹄恰好也落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那马驹本是疯了一般的朝自己冲来，那一瞬，便闭了眼，不忍睁眼，手心渗出不少冷汗，瘫坐于地久久，忽然腰间一阵温热，便腾了空，恍然回神，只听头顶传来询问，循声望去】
【睁眼一看，已是离马儿有一阵远，周遭由于马儿受到惊吓的人们复又喧闹。是他……救了自己?】
【眼前之人，男子笑意疏朗自一番洒脱慨放】
【聆其言，惊吓未定，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茫然扯了扯衣衫，低眸言道】
我...没事
【悄然脱离其身，面色微红，抚了抚身】萧暖谢过公子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