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缘淡如水，浅入深渊丨——经典再现

白 浅

【青年得以觐见墨渊，却并不像其他仙家那样行参拜礼，这般把持的住，后生可畏么？那天生桃花眼的青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总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怪，打发七师兄身边服待的小童子给那青年添上一杯茶水，自则一动不动在旁观望。】

【听及少绾女君那段，先开口的并非墨渊，而是折颜，他言‘仲尹小弟，你这可是在说笑了，你姐姐少绾女君已经灰飞烟灭十万年了，怎么能托梦与你。’此有蹊跷，待听那唤作仲尹的青年回答的那番话，说墨渊都能回来，更何况他姐姐…】

【他道完人就走了，只是折颜竟然没拿此事趁机揶揄墨渊，便见此事有蹊跷。心中怀的并不是八卦，而是担忧，望向墨渊，可他人正从座上下来从身边经过，连个交代也没有留下。提着步子直直走向后院，本能抬脚跟在后面，结果被折颜拦住。余下操心的是怎么对付这络绎不绝前来朝拜的仙人，大抵算过，泡茶用的茶叶够的很…喝够一个，便可请走一个。】

【我一向觉得我师父墨渊是个有历史的人，那白袍青年说的只言片语在心中，仿佛师父那段不为人知的事，是一段腥风血雨的过去。我的担忧，愈是深想一寸，便加深一寸。本着弟子该尽的孝道，打定主意把前厅这茶摊子散了，便去墨渊厢房宽慰宽慰他。】

【是夜，夜色如水，照进了昆仑虚里，砖瓦打了一层霜色，踏过几道月亮门，立在墨渊门口，敲了几下门，太安静了。】

墨渊

【大概是提及了她，仲尹与我之间，再无话可说。我目送着他转身离去，也不想交代剩下的事了。直接起身，提着步子朝后院走去。我相信，十七他们定能解决那些前来朝拜的仙人。】

【后院，我的屋内，依旧是七万年前那副模样。来到桌前，指尖掠过桌面，抬手一看，并无灰尘。难为了令羽一人操持昆仑虚，整整七万年了。一撩衣摆，落座于桌前，看着桌上那张七弦古琴。伸出手去，轻轻一拨。‘当’一声，居然还能弹奏。】

【记忆中……年少时，似乎有个人说我的琴，弹得极好。有个人……少绾……面色依旧如止水，只是眼神，却停留在面前的琴上。任由光阴在身侧匆匆滑过，窗外从天亮慢慢变为天黑，直至耳旁忽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下意识抬首，恰好对上了十七局促的脸。】

【怔了怔，见她一副不敢过来的模样，忽笑了一下】

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吧。

白 浅

【不晓得沧海桑田需要多久，但愿他的每一夜都太平长乐。凉风习习穿袖而去，指尖抚在门扉上没有用力推，隔着那扇门板的几步距离，安静来的如此玄妙。】

【身后的飞星破丛云，一去再去，好一派流光美景。这里，还是七万年前的那里，这与那的区别，就是因为时间在作祟，记得怀抱玄晶甲衣的影子，在回廊处随短暂的星光一并归在黑暗里。到底，时间与暗夜，掩盖了过去，再也回不来。】

【一调乐音入耳，从沉思里乍惊，目光里天幕又一道星辰划过，心归于现实，从门缝那处看到厢房里面，隔着朦朦胧的灯火，墨渊在一张古琴前坐着，晕黄的光要他的神色略微沧桑。那双眼睛，看过很多遍，今夜注定他的淡然捏不出过往的火候，默默的从房门口蹭过去。】

【并不是我想的多，扯上风月大抵人生都会添下一笔轻浮的暧昧，而归于他身上，却是一道不曾能猜测的伤处。说是来宽慰他了，憋了很久，不晓得开口说些什么。过往离镜那段伤情往事，他不顾身上的伤出了关来宽慰我，我倒是没心没肺可以大哭大闹，因为他是我的师父。而今，他伤情却是沉默，还能笑上一笑，规劝便不知道从哪一处起头。】

【愈发想的出神，立在他的身边，不说话便不说话，随心随意的感觉，七万年里头，大抵都被所谓的坚强全数替代。软弱的几回，墨渊他都在。】

墨渊

【示意她进来后，复又看着面前的这张琴。琴是好琴，梧桐木、焦尾身，只是再好的琴，无知音可听，留着也只能看看。想到这里，伸手又拨弄了下琴弦，几声零落的琴音传入耳中。 只得先放下。】

【微微侧目，正好对上了十七依旧局促的脸。大概是因为历经的事情太多了，因而看着她这番举动，也猜得出她来此是为了什么。只是未曾问出口，到底还算不得数。回首凝视着灯盏下，梧桐琴身似是要泛起一层金光，淡淡开口。】

你这走神的毛病，还真是万年如一日。

白 浅

【四海八荒里，还有谁能在抚琴的造诣上敌过墨渊，万年每当听见鸣乐声，我只是会在思绪里看到他的影子。记忆尤深是一段月色里，他指端流动的曲调，在桃花灼灼的时节，应和新雨初霁的时光。带着雨水的花瓣，飘过眼再浮过晚风，我一丝不苟的看着他衣不染尘的背影，模糊暗夜里总在日后清晰。】

【立着想得出神，耳中不经意钻进零落的琴声，目光落下，墨渊的右手正搭在弦线之上，灯盏的淡光洒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漏过他的指缝跃入琴身的图案里。刚刚迟疑了许久，此刻应他所问，手抬起摸着鼻子笑了笑。好似故往被墨渊查问了课业，因为答不出而心虚到紧张，只好厚脸笑着想搪塞过去，虽然一直都没有用。】

【笑罢，蹲下身体，凑近到墨渊身旁，灯盏极诚恳的在地面投射出两道平行的影像，灯芯跳跃一下，影子便跟随着一起摇晃，尽乎交叠。嘴咧开道缝隙，准备好开解的口吻，想起平日教育凤九的态度，可毕竟现在犯上风月事的是我师父，凭空捏把冷汗，尽了亲切，却无端扯出个拿捏不准的笑】

师父…人死不能复生，那仲尹大约也是挂念亲姐，你却别放在心上。

【说完这串话，脑门特别热，我只是想关心，可是我的关心到底乱了套。过往，要是有这样尴尬的时刻，大约我会冷静的动手牵起一段琴弦，逮着这段琴弦问长问短，便可借机混过去。可是，这回并非是故意而来的尴尬，本是无意。‘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也许其中之意讲的就是当下，道不清楚的关心，道不清楚的歉疚。师父...】

墨渊

师父…人死不能复生，那仲尹大约也是挂念亲姐，你却别放在心上。

【虽知晓她为何而来，但听见这话时，倒还是没想到般微微一怔。】

【这四海八荒，无不尊我墨渊为司战掌乐之神。神是什么？面临万事万物之事，都得保持一颗淡然之心，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让所有人几乎都忘却了，我不只是一个神，更有人的七情六欲。所以，旁人都只知少绾女君身归混沌，却恰好忘却了我，该有怎样的心情。】

【我该有怎样的心情了？这个问题，我从她离开的时候就在想，想着到底该是怎样的心情，可后来，我慢慢不再去想了。只想着把它默默地藏在心里。我是一个神，正因为是神，我必须要有神的尊严。更别提和魔族有纠葛了。虽然这纠葛，到如今也只有东华他们知晓了……到底是在执念什么了？我……真的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我垂下眼，拨弄琴弦的心思也没了。只是静默地看着烛光下，一琴一人。只感觉时光从眉眼间慢慢流逝，良久后，侧目看她一眼。】

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白 浅

【这浩瀚无边，上古神大多归寂天地里，独他，一直都是他一人。我想，即便风月再多些，与他身上也不为过，这样能证明，他并不是从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并不是本领愈大就要负这天大的责任，朝夕而处的的日子里，我如大多数人一般依赖着他，直到他魂飞魄散的那日，我才知道，着偌大的六界，有谁能真正的心疼过他一回。没有了师父的日与夜，大紫明宫的那些业障，还有他沉睡不醒的面孔，让我独自恐惧了七万年。哪怕一天，我能安心睡去，自然是他醒来的时候。】

【就算如今，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我会心疼人了，可是墨渊，我却在这件事请上做的极不好。说的话等于废话，他的表情，我实在不敢看，其实待了许久，想等他能如我当初受下情伤那般，能好好发泄出来，我便可安心的在他边上作陪。然而，等了许久，问题又丢了回来。从他指间流落出的几弦琴音，被我听进了耳里，点着头无声的应道。】

【是然，也是一种关心，虽然没有表达妥当，墨渊面前，始终，我还是十七。无论这些年，端着青丘帝姬身份活着的我，经历过外面的大风大浪，变了没有，在他面前，笃定，我从来都没有变。渐渐的他的琴音变得缭乱，当声音嘎然而止时，我屏住呼吸蓦然抬起脸，双眸照着这漏出窗缝的月华，怔怔的对着他的目光，成默…】

墨渊

【我虽睡了七万年，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看着十七怔怔对着我的目光，我便知晓，她是真的变了。她的变化，在这岁月长河中，犹如一点掀起的浪花。我可以从她关切的眼神中看到，她从最初懵懂无知的小儿，逐渐成长为青丘的帝姬，甚至是未来的天后。】

【我不得不起了一丝好奇，在这七万年中，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有了这样的变化。思来想去，她最大的变化，似乎就是因为我那个胞弟——夜华。他们的故事，是我不知晓的过往。】

【指尖轻勾，一缕商调悠悠而起。沉吟许久，终是问出口。却是换了个话题。】

你对他，可是真心？

白 浅

【这世上，唯独只有墨渊，他面部的一丝表情变化，我肯用心的去捕捉。过往，我将这些揣着在心里细细临摹，但是从不去猜他所想。以至于他带着伤出关，险些灰飞烟灭归寂洪荒。今时今日，并非我这万年里长进可以更改这个事实，走神归走神，心中困难，拿捏不准劝慰他的词汇，生怕一字疏忽，要他感怀难过。】

【琴声在墨渊指下又响起，零碎的时光在脑海里凝聚，我又想起昆仑虚后山的桃花林，花朵灼灼的时光，他弹的那调比今夜低上半拍。竖着耳朵想倾听他的心事，以便成全我前来的一番心意，然而他的话要我脑子慢了大约十个节拍，反应不过来的愣着一张脸】啊————

【虽然神态硬是揣着糊涂装明白，干干笑着瞅着师父指下的琴弦，心里终于是反应过来，他原来提起的是夜华，是啊，我怎么忘记夜华了。还不曾预料在墨渊面前提起夜华，这是一件多么不好意思的事情。扭扭捏捏女儿家的作派，我没能带一星半点在身上。一袭女装抬袖摸着鼻尖，姿态与万年前重叠，这习惯在墨渊面前总是改不掉，老实的答道】真心，十二万分的真心【目光实在，但心房有部分正漏开。】

【墨渊既是夜华的胞兄，又是我的师父，想来关心起来我们的婚事，倒是真的应该。蓦然间，总觉得真的变了，与师父的师徒情分错过了七万年，可是错过了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墨渊

【那一句话问出后，我就始终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面显尴尬，看着她抬袖摸了摸鼻尖，这姿态，倒是这七万年都未曾改变的模样。】

【只是……当知晓她已有意中人的时候，为何内心竟有一阵淡淡的失落？仿佛有些事似乎在自己沉眠的时间里，早已匆匆略过了。】

【但这份感情，却不能表露在她的面前。不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师父，更因为，她已算是我的弟妹了。】

【漫不经心又拨弄了一阵琴弦，抬起头，望向窗外一轮明月。语气平淡地说道】

夜深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白 浅

【他今夜着实不一样，神色古怪一说，并非是显山露水的浓，只道太熟悉其中细微变化过犹不及。墨渊当也照看了我许久，我亦等了他许久许久，他醒来，我欣喜，他醒来，我亦有失去在心中。】

【既然他早在拜师之时，已然勘破了身上的障眼法，当我还披着男儿衣衫，举止之间，实则不是个女神。尤其多数时候，陪在墨渊左右，已然脱出一位端庄女神应行之道甚远。他当即见着我女装，只是要嫁作新妇的消息突然，还是成为天君的孙媳，竟依旧没女儿形状，必是要他倍加忧心。】

【与夜华，定不是那道婚约所系，前事之纷繁，墨渊他远在尘嚣之外，还不能全数清楚。这般想通后，喜滋滋的蹲在墨渊的琴侧面，一脸笑意尤若葱葱郁郁的夏生花】师父，小十七本就有女儿态度的，但是永远都是你的小十七【进而开解至姻缘之上，诚然双目里浸在欢喜中】师父呢不必忧心，夜华他很好，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我对他真心，他对我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见，墨渊听着话，连头也不肯回，只是对着那琴弦，再而对着窗上的月轮，最后只是让我离去。起身来，想及本是想劝解他，反而将气氛调得极怪，慢吞吞的答应着】哦【走向门槛的位置，回过三次头，想他必然还有些话不曾讲，而他人依旧将背影相对，提起裙边，跨过那道门槛，回身一拜】师父，你也早些休息

【踏出去对着月，看得双目泛着空，大约，还是折返几道，捧了三枝丹桂插进青瓷瓶中，双手将它奉在窗台上，心才会觉得有处缺能圆。听不见师父房中有何反应，之后就是昆仑虚熄灯火的时刻，万年后再经历这刻万籁俱寂，山头蒙着一片漆黑，感到月凉在头顶，仿佛沧海在心中过了一遍，双眼睁开，醒过来，到底也弄不清楚，奉花给师父是发生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错过，不是错，是已经过了，我竟然想起这句话第二遍，再然后，又把它搁在记忆的不浅的位置里，在那个时候，我从不会想第二日，我以为，我就是司音，师父座下无忧无虑的小十七，永远，永远。】

===第五幕  结===

===第六幕 开===

【自回昆仑虚，几日不曾闲下去凡间看一眼夜华。当墨渊定下闭关的日子，就匆匆随折颜去为他炼下丹药，当送他入关的那日，察觉他神色恹恹，怕是又会如那一夜，对我背身无言，然而今日他虽与众师兄弟无言，却单单问过我一句话，那便是夜华对我好不好，我诚实的答给他听，见墨渊点点头，便进入关中。】


【回答墨渊的时候，我的心是诚实的，以为夜华他对我是十分的真心，可是答出来的那些话，到现在，我反悔了。好在墨渊已经进入关中，我定然不想自己的师父，再像那年一样不顾身上的伤，提前出关来安慰他没出息的徒弟。事情始末，先是素锦作梗，要我知道夜华是对团子娘亲念念不忘，而我伤心的是他一直将我当做别人的替身。一夜无心大醉，打翻结魂灯，而又得知，那被夜华剜掉双目被逼跳下诛仙台的可怜人，居然就是此前经历天劫时候化为凡人的我。临末，将素锦夺去的那双眼睛讨了回来，然而当夜华从凡间归来的时候，他不愿意我知道的一切我已经全部知道，怎肯原谅他，那三年，我想忘记，可又记起来，既是孽缘，为何要继续。】


【然而在感知道东皇钟的异象，即刻紧着心从伤情中觉醒，拿住昆仑扇从青丘赶出去，神色憔悴的夜华已然被挡在外面好几日。一路相随无话，我的态度很是不好，直到若水之滨，身体突然被夜华用法器束缚住，挣脱不开，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眼前，犹如当年墨渊生祭东皇钟那般，纵身一跃进了那来势汹汹的红莲业火当中。】不.........


【我白浅在感情上确然自私，容不得掺入一粒砂子，可我本心真的是爱着夜华，即便他与墨渊长得是那么像，我向来把他们分得很清楚，若是将夜华当成墨渊，自然是见面敬重着，一点也不敢亵渎。他到底还是不懂，提起墨渊，他说的话是墨渊会照顾我照顾得很好，再者，在忘记与不忘记间，我看着他，怔怔的，他的身子沉了下去，即便我要以忘记来威胁他，他也只留下，’那样也好‘，这世上，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给我，是要我忘记他。】

【若水之滨，擎苍身死，夜华的生魂祭了东皇钟，而我手中的那把玉清昆仑扇，承了我半生的仙力朝那东皇钟重重一撞，钟声悲鸣在天地间，而，垂下手臂，搂住夜华在怀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华身上的血染尽了我的素衣，血干了，夜华无气息的躺在我的怀中，披头散发的望着仙障外的聚集的八荒众仙，障上电闪雷鸣，一点声音都传不进来。是啊，我要坐在这若水之滨，等夜华醒过来，他不醒，我便坐一辈子。这样也不错，他死了，我便也死了。】

墨渊

【既知晓十七与夜华是情投意合，心中那颗有些不定的心，也终是平静下来了。于是，我便将昆仑墟事务交予了令羽他们，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准备闭关。毕竟，我睡了七万年，灵力虽有所恢复，但也躺了太久，期间有什么损伤病症，正好借着这次闭关，一次休养完毕。】

【入关之前，十七随着折颜来为我送丹药。看她神情，我思忖片刻，终还是问了她一句夜华究竟对她好不好，她老实的点了点头。我默默地叹了声，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了。】

【闭关的日子，总是比沉眠的日子要多了一丝趣味，至少这个时候，我不会像那七万年中处于半生半死的边缘，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却偏偏有意识。也幸好那七万年，我的心性才会所有精进，闭关之时才会耐得住这样的寂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身体也一点一点好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气息在面前慢慢消散。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结界忽传来讯息：令羽有事求见。微微皱眉，令羽是什么性子我自是知晓，我既闭关将事情全权交予他处理，他又何必来寻我？不过想了想，还是撤了结界，让他进来。却不想令羽一见到我，就慌慌张张告诉我一件事——东皇钟封印破了，夜华为救四海八荒，以身相殉。】

【瞬间站起，不等令羽反应，直直冲出昆仑墟，朝若水而去。】

白 浅

【纵然夜华再也睁不开眼睛，再也不能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再也不能靠在我耳边沉沉的喊一声浅浅，我想我还活着，能摸得到他的脸，这就足够了。执念一起，念力加强了身外那道仙障。障中的的气泽弥然混乱，身后的东皇钟依旧悲鸣，听不见那些仙人说的话，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这一回，我恨得了谁呢？谁也不能抢走夜华。】
【当年墨渊浑身血迹的在我怀中，恨着天恨着鬼族，那念力不比擎苍的心差分毫，只想要这天地来为墨渊陪葬。如今，夜华他已然灰飞烟灭了，已然消失在这世上，而我恨不了谁，颤抖的指划过他无血色的容】我不会去找折颜，我不会忘记你。【握着他那空着一侧的袖管，眼里的光华黯淡，业力的风吹散了长发，凌乱之间一动也不动，若水之滨日日夜夜，一颗心成了枯的叶，无有生机，无有依靠。】

【前尘后事，在意的，生气的，都已经不记得，恍惚里，眼中有一丝清明，那是看见墨渊他正在仙障外，皱着眉瞧着我，歪着头，努力想了想事情始末。缓缓的才记起来，夜华他已经死去。可是墨渊也同样经历了东皇钟这个劫，他必定有办法来救夜华一命。日后七万年，哪怕七十万年，我都肯等下去，只要能再听见夜华唤我一声浅浅...】

【仓促间，匆匆的撤开了那道仙障，想是抱着夜华到墨渊身边跪下来求他救醒夜华，却再没有气力能站起身来。披头散发的模样，脸上布满了夜华的血迹，一双晦暗的眼睛用尽气力的聚焦向墨渊。】师父【万年里，墨渊救下我很多次，他来了，站立不起来，便在原地，朝他磕下一个头接着一个头。业火余留炙热的大地烤着，再远的风景已然扭曲在半空里，近在周遭的真切，那是墨渊疾步而来的身影。】

墨渊

【赶到若水之滨，便可见满天红莲业火，就像是七万年前，我曾遭遇的那样。顾不得业风阵阵，一眼便望见了众仙聚集之地。径直逆风而行，飞速过去。众仙见我至，分分让道，露出其中的……十七。】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记忆之中，十七向来都是天真且烂漫的。她的无忧无虑，感染着昆仑墟的每个人，甚至有时候也会感染到我。可是如今，我只在她布满血迹的脸上，看到绝望与悲痛。不，那不应该是她。她应该与夫君一同齐眉，一同偕老。而非是……这样的绝望。】

【已至身前，她似是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看着我，旋即将结界撤去。抱着夜华跌跌撞撞地来到身前跪下，我沉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至她忽叫了我声师父。我才蹲下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夜华，伸手把了把他的脉。】

【却是，再无跳动。也……再无魂息】

十七。

【轻轻地闭上眼，叹口气。】

葬了夜华吧。

【毕竟，天君与天后，马上就要来了。】

白 浅

【磕着头，眼中泪水方落在地上面，很快便被热浪蒸干去，无影无踪的去了。抱着夜华，疯了一般的样子，真教墨渊看得真切，眼睛中的水泽洗刷下的血迹，混着泪的血红砸在手背上，云霞为红，炼狱一样的若水，颤着嘴唇，血衣在业风中吹起，凝望着师父的墨眸，干涩道】

师父，救一救夜华。

【当见墨渊执袖来试探他的脉象，紧张的凝望，只是听见了葬了夜华，怔着那愈发进不如光芒的眼睛，手够住师父袖子的一角，攥在手中，不要他离开。呼吸将是滞去，低睫惶恐的望着夜华】师父，你再看看，再看看...

【便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蹙紧眉头，一双血污之手抓着墨渊的袖子，眼泪苦苦的从枯空中来，哽咽着，那手上的骨节都已凸出得清晰】哪怕十七的修为都度给他【结魂灯已然在那夜打碎了，碎片上凝聚着的都是自己做凡人时候的气泽。可这世上，只有那一盏灯。】

【天族的十四位仙伯靠近来，要来取夜华的遗体，红着眼睛去抓地上躺着的玉清昆仑扇，这法器，师父交给十七的时候，握在手中，自当年弱水一战以来，这么多年，与鬼族大紫明宫去寻墨渊和团子的时候饮下的血最多，现在绯色的目里隐约着戾气，举袖将扇骨用力的打开来，天顶的火焰为之一震，靠近的仙伯们被那扇中所出的狂风挡回去。】

【昏黄带着血红的天色下，在此处与墨渊相对，当年他一身玄晶甲衣，眼中对着的是鬼族十万之兵，而我却举扇在侧云淡风轻，转瞬迎来他的会飞湮灭。即见今日夜华已然归祭，一样的事情重演。沙哑的声音，向着墨渊恳求】师父，帮帮我【摇着头，望着云头那里越聚越多的仙者，恐怕是这昆仑扇难以抵挡的，手中将墨渊的袖蓦然松开，只看他袖沿擦过指端，平整的袖几道皱痕。】

墨渊

【我看着她真切的悲痛与不甘，我知晓她在求我。在她的心中，也许师父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本该是无所不能的。可是……夜华的魂魄真真切切的散了。我既非父神母神，要如何为她救一救她的夜华？】

【四周业火满天，而她的泪水混合着血迹一同落了下来，触地一瞬，便瞬间干涩。我沉默地握紧拳头，这一刻，我似乎又忆起了少绾身归混沌之时，我的心情。那么的……不甘啊！】

【可是我不能不甘，反而还要冷静。十七现在明显陷入了绝望与癫狂。她不相信夜华已经死了，所以她不会放手。可是身后……微微侧目，四周的仙人越来越多了。相信消息已经传到了天君天后处，那是他们唯一的孙子。出了事他们怎么可能不会来？而他们，又会怎么看十七？】

……

（这是我昆仑墟的弟子，纵然要罚，也该是由我来！）

【霎时怒颜骤起，来到十七身前一把拉住她手腕，眼睛死死看着她】

十七，夜华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白 浅

【自打降生以来，在青丘顽劣成性，上父母兄长呵护旁有折颜可以依靠，入昆仑虚，哪怕闯下天大的祸事，师父从不会罚我的。我在师父面前哭过许有几回，而从来他都是端端稳稳的，连灰飞烟灭的时刻也是那般平静。听说当年对于瑶光掳走我之事，他当真怒过一回。可是我没曾得见，只从师兄们的口中得知。】

【在墨渊面前将这八日里的强忍的情绪哭了出来，就像是自己这几万岁都是白活了，嘶扯着声音要嗓子哭哑，突然收声，不是因为被墨渊反手握住手腕，而是对着他的怒容而震惊，平生第一次见到他平波无澜的面容上会有怒色，噙着泪水在眼眶里，喊道】不会的，师父，师父，十七就要成亲了呀，他还要娶我的，不能死的。

【怀抱里的夜华，那身黑衣上藏着都是他身上流出的血，血早干了，他也不再有呼吸。这世上，只有墨渊说的话，才要我的心彻底的相信，他真的已经回不来了。我不曾想过，爱一回，桃花将开出来，即以生死来结束。手中的扇，反过手腕，扇面抵住咽喉处，另一手被墨渊紧扣在掌心，安静的没有挣扎。含着泪光，仰头将其全数忍下，带着仓皇对着天界那里滚滚而来的漆黑的云，音泠泠生硬到了无生意】

夜华，他是十七的，十七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周遭的声音全数静下，闭上眼睛，不敢对着墨渊的眸】师父，他们不会放十七和夜华走的。【我要万年再万年，守住夜华，就我与他，两个人。生不能守，那便用昆仑扇结束这上神之命，追寻那散落去天涯海角的飞灰。】

墨渊

【抬首便可见天际云浪翻涌，想必是天界的人将要来了。天君天后……纵然是我是父神之子，司战掌乐之神，但天君若要动怒，我又怎么可能不应天君之事。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思忖之时，天际光芒大绽，御龙之车朝若水之滨缓缓驶来。不一会儿，天君天后便来到地面，一看着四周情况，便是脸色大变。】

【天后急急忙忙跑到我们面前，一看满脸血迹的十七和夜华，便颤抖地指着他们】

你们……你们……夜华……

【这时，天君也缓步上前。看着十七缓缓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凡人素素。

【接下来的一切，我尽数听在耳中。原来，十七与夜华的缘分，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注定。而他，曾为十七付出了那么多。跳诛仙台，用结魄灯，采仙草而失去手臂……而我，就这么看着十七持扇的手，慢慢地，开始颤抖。到最后天后一句请放过夜华吧，让我终是不忍，一个旋身退至十七身后，一手刀直接将她打晕。】

【一把捞住瘫软的十七和她怀中的夜华，我抬目看向天君天后，沉声道】

有劳天君天后，带走夜华躯体吧。至于白浅，就让我带回昆仑墟吧。

白 浅

【我为凡人，夜华愿意放弃太子之位，我失去一双眼睛，夜华却遭受了雷刑，我跳下诛仙台度劫成为上神，夜华他跳下去失尽修为。一纸婚约，心安理得的霸占他，要了他的命。是，我有什么资格，再占着他。这些话，利刃一样剜进我的心，他临死，我还在怨恨他。】

【并没有想过放手，身体上的颤抖，是心在凄厉的诘问着自己，离别的时候，还对他那般不好，为什么......，也许这昆仑扇扎进了脖子里，便可以追上夜华的脚步。然而，还没有多想，便陷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中。】

【时光的河流总算将人生这朵晚生的桃花给冲散，来不及去回忆忽略的点点滴滴，我们在一起，也不过是天宫那几月，最亲密，也不过是那短短的几夜。然而，作为素素的时候，我苦，他更苦，藏得那么深...】
【清醒的时候，不知道时光已经过了多久，抬起目分辨不清楚时光是几时，这双不灵光的眼睛，许是流下太多眼泪，再用力，几近失明】师父，我将他们都用扇赶走了【当然，指的是天君派下来为墨渊收敛遗体的仙伯，老老实实的讲着】然后，我瞒着师兄们，将你偷偷的带回了青丘【就算快要失明，一双眼窝痛得厉害，依旧专注的说着这些话】把师父藏在炎华洞里，他们再也找不到师父了【干涸的嘴唇扯开来一丝笑意】师父，离镜不给我玉，我也会保住你的仙体的【揪着身上的衣，浑身颤抖着】可是擎苍要出来了，师父我去去就回来

【翻身便失魂落魄的朝外走，两眼空洞的想着】可是我没有回来，师父，我以为我便宜捡了个上神当，师父我的眼睛没有了。【可是这双眼睛已经再也看不见东西，走着的步子极其的乱】然后我就整日的摸索着，去诛仙台的路是怎么走的...【双手终究捂住眼睛，喊着疼痛。】师父，你要原谅十七

【素锦那里讨回来的眼睛，还在折颜那里浸着药水。一双完好的眼睛，终究要归为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