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贩妖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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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抵是不止活了几百年的，可这数百年来看过最多的无非是那道长清冷冷的眉眼，听的最多便是他传唱不歇的道门经义，很少有这样鲜活的经历，只是这般看着，几遍不参与其中，也觉有趣。】

【可真的参与其中了，却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嗯？陪我做什么？我晚上就回墟洞里睡觉，不出来。

‘哎吆，小哥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难不成姐姐我还不如这丫头有趣？’

【狐狸姐姐一双狐狸眼挑着，盈着笑意越发浓烈起来。】

‘你瞧瞧她，傻了吧唧的，连我们再说什么都不懂。’

【闻言脸上一红，伸手捏着篮子里香包低下头去。】

我……对这里不熟悉，所以，听不太懂你们的话。

你不用懂

[左右他感兴趣的也不是妖姬。扔了那狐媚子在一旁，他俯身凑近小花妖，在其身上仔细闻了闻]

你是什么花？

[她身上的味道和寻常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很不同。自然，他想知道的并非只是如此]

产蜜么？结果么？

[那狐妖大抵也是搞不清状况了的，娇柔的叫了一声小哥就往他身上贴。他带着花妖不耐烦的一躲，语气中写满不耐烦]

你再过来，我便将你所作所为告知白珏

[狐妖退却了，他也终于解放，转头一脸笑意的盯着小花妖]

问你呢，回话啊？

【他这样说，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懂不懂也没什么，只是隐约记得，那时在楚地，一切仿佛都跟现在不太一样。】

【这里遍地是妖，修为高低不足为怪，只是他的问题，叫人有几分尴尬。】

【面色微楞了楞，方才带着几分苦笑摇头。】

我乃香草成型，不结果也不产蜜

你若是喜欢花蜜，我可以带你去寻黄蜂，跟他换一些。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白珏是谁，不过听起来很厉害的模样，狐狸姐姐当下不再纠缠，倒是继续搔首弄姿做起了买卖。】

香草啊？

[怪不得花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他有点失望，还以为他能吃到点新鲜的]

那你是染衣服的香料，还是做糕点的配料？

[果然还是不死心，对她的本体越来越好奇]

你变回去给我看看？或者，我弄个花盆把你栽起来？

[蜂蜜什么的他兴趣不大]

我又不是熊，蜂蜜这种东西尝尝就好，吃就算了

啊？

【他的问题很奇怪，也很是无礼，但看他似乎并没什么坏心思，低头想了想方才开口。】

可治病，也可制香。

【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香包给他，听他后一句，浅笑摇头。】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你怎么比我还不懂事。

我化形就可以自己走路，为什么要被栽在花盆里？

【抬头看了看灰白色的天空，视线里的白越来越模糊，可是不想回去，那个安安静静的墟洞里，脑海中只有那个邪恶的声音，令人恐慌。】

不过，如果你可以带我去一个没有黑夜的地方，我就可以变回本体让你栽在花盆里。

[治病和制香，他都不会。所以，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两个我都不会，那就算了

[种花什么的还要照顾，他的朱果和桃树都照顾不过来呢]

小花妖，你怕黑？

[放弃了栽种的想法，他又好奇了。左右这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就只能以好奇心为先]

可是植物不是要吸收日月精华的么？你只要白天，会枯死的啊

而且你又不能吃，我不想栽你了。

[顿了顿补充道]

我现在饿了，打算找果子吃，你要不要去？

不是，只是天黑了，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虽然这段日子已经习惯偶尔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可是那种感觉太糟糕了，而且脑海中那个声音仿佛带有蛊惑性质，只要身边足够安静，他就会立刻出现，扰的整夜整夜休息不得。】

这世间哪有没有黑夜的地方，我只需要一个有光的地方就可以了。

【听他三句不离吃的，大概也明白他方才问了那么多是什么意思，跟着这样的人，许是没什么安全可言。】

我不去了，天快黑了，我得回墟洞里了。

【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面对的。】

【结】

————开————

[貂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心太重的妖，更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妖。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吃和玩值得他上心，剩下就没什么值得他深究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株香草]

[香草说，她想要找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小貂很奇怪，六界之中有阳光的地方太多，为什么她还要去找，所以，他一路尾随那株香草，来到了一个只有黑暗的地方]

你看起来……

（有点好吃）

不太好，真的不要我给你换个地方栽么？

[好心的补充一句]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天黑的很快，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黑白本就一线，只要一个水平线，过了这个水平，黑白即是分明。】

【湖边的墟洞住着许多与我一样无处可去的妖类，每一个都有自己深埋于心却难启于口的故事，可谁也不似我这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路回来不知摔了多少次，篮子里的香包也被贪玩的小妖们乘机抢了去，索性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也不在意，洞内很黑也很潮湿，但对于草叶植物来说，除了黑暗，一切都是最适合生存的条件。】

【石床上摆放着许多之前换来的木马风车和一些小玩意儿，抱着被子坐在角落里，指下摸索着，像许多我不曾去过的世界，不曾见过的美好。】

其实能去哪里呢？

【伸手摸上眼角，这是一双看不见任何色彩，只有黑与白的视线。】

它是我的桎梏，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道长说，这双眼睛里面封印者一个魔物，我见过他。

他惧怕阳光，而我惧怕黑暗。

[他伸手在香草面前晃了晃，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连目光都涣散得没有一点波动]

魔物？

[他凑近香草的脸，贴得很近很近，近到呼吸相闻。那双眼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拖着所有东西，沉沦深渊]

他怕阳光，你就不能出去？

[他不是很明白]

你受那个魔物操控么？要不要……

[他比划着那对眼睛]

我帮你除了他？抠掉也行的吧？

【我能感受他的靠近，可我退无可退，或许正如三百年前，若非杜若退无可退，便不会有今日的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要他从睡梦中醒来，我就不得安宁。

【在萧山之阿的三百年间，每每夜幕将临，道长都会开启道门玄极之光为我指引方向，以经文渡我，可不知是不是因着没了道门玄功压制，随着我在人间逗留越久，封印便开始松动起来。】

曾经我被他控制，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道长将我困在萧山三百多年，若能除去，早便除了。

我只要他沉睡，待我足够强大，就可以自行将他从身体内剥离。

【可究竟要多久我才能变得强大，谁也不知道。】

对了，你找到果子了吗？那边石桌上放了一些水果，你拿来自己吃吧。

[他能感受到那个魔物滔天的恶意，即使那个魔物依旧在沉睡中]

醒来，就不得安宁么

[他有些苦恼的抚上香草的眸，有一种蠢蠢欲动正在指尖酝酿]

待你足够强大？

[他轻嗤出声]

依我看，你活得也够久了吧。如今依旧未能摆脱他，足可见他根本就是跟你同源同生的。不然魔物那么多，为何偏偏要寄存在你一株花妖身上？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是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你那道长可曾说过，佛道妖魔鬼，哪一道能助你破了这封印？

[也未必要破，但若真直接毁了，这如瀚海的眼睛也就再也看不到了，可惜]

水果……？

[不过是普通的水果，少数带了些微弱的灵气，入不得眼。他随便拿起一个啃着，聊胜于无]

不是寄存，是被封印。 【并不想与他争辩什么，也许他说的对，这魔物存在这样久了都无人能将他除去，若非除不掉，便是不愿除掉，至于是我不愿还是旁人不愿，本不愿去深究。】 他只说他做不到，却也没告诉我谁能做到，但我想，只有我自己能做到。 可即便挖掉我的双眼，也不一定就能把他除掉，这么些年，他已经开始与我的魂魄相融了。 【魂魄交融，若是经过外物将其强行剥离，那么我的魂魄也必然会受到损伤，如今身体灵体已经很是虚弱，怕是经不起任何的损伤。】 而且，我不想没有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生存就只是苟延残喘。 不知道那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就像，如果你再也尝不出手中果子的味道，生命也就变得没什么乐趣了吧。

那你就吞了它吧

[只是被封印，就魂魄相融？或许当初封印那魔物的人根本就没想让她活。但是这话，他没必要说，想来她也不想听]

乐趣？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水果，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命是自己选的，你不愿，谁都帮不了你

[他突然转移话题]

你也活了很久了吧。攒了多少香包，赠我几包？

【三百年对于仙魔神妖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日子都是一天二十四个时辰过来的，总也可以说得上是漫长，这么久的岁月我都习惯了，也从不惧怕死亡，更何况我擅控魂，自然不会轻易叫他多了魂体。】

【这魔物因何被封印，又是被谁所封印，我从未执着，只是眼下我奈何不得他，除了忍耐和等待，只有把自己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不至伤害无辜罢了。】

或许我是真的不愿吧。

他在，我至少不是孤身一人。

【这番颇有些饮鸩止渴意味儿，却也实在是实话，即便随时存在着不可控因素，却也想要有那么一个存在让自己知道，我并非一个人。】

以前做的香包都与人换了东西，还有的都在篮子里了，你若是喜欢就那去吧。

【往前摸了摸，什么都够不到，索性也就坐在那里不再动弹。】

篮子在桌上放着，你自己拿一下吧。

[藉由一个随时会杀死自己的魔物去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不知道该说这株香草傻还是痴]

你这模样，倒不像是个妖精

[妖精该如何呢？大约该像那朵莲花一样放荡不羁，或许该像那只狐狸一样清冷高傲，大概该像他一样不羁外物。但，每只妖都有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和理由，他也说不出个对错]

[他本就不是拘泥于“道理”的貂]

篮子？

[他走到桌边，一眼望去空空如也]

空的，都被你摔掉了吧

[意外的，他并不失望。虽然这里没有果果]

这样吧

[他还原了本体，轻巧跳入香草的怀中，长尾扫过她的脸]

在你下一批香包出来之前，我就呆在这里好了。你可要抱稳点

妖，该是什么样子？

【从未想过妖该是什么模样，或者这世间万物有什么东西是该有一个定律的，存在即是本源，万物都有其自己存在的模样。】

【于此他没有继续纠缠，或许在这个问题上，他与我一般并无定律，听他说到篮子，方才想起来之前摔了几次都给摔没了。】

【面上一热现了几分赧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刮着边上木马纹络，怀中不期然跳进一团暖软，心下先是一惊后又一软。】

好的，那你就先待在这儿吧，喜欢什么样的，明日我做给你。

现在先休息吧。

【或许是实在喜欢这样有人陪着的感觉，抱着怀中一团的手不由紧了紧，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

【结】

————开————

[陪伴香草的几日，他难得没有闹着要吃果果，也没有嫌无聊。几日后，他终于拿到了香包，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香草，我就先走了，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只希望，藉由这个理由，让香草更想活下去。不过，一只小貂捧着一个女子的脸，因为爪子太短险些亲在女子唇上，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

你要保重！

[小貂的原则是从来不白拿别人的东西。离开香草后，他追了凤鸟整整三个月，最后动用武力才从凤鸟的尾巴上扯下两根尾羽，跟兔子混了一个月，这才返程。一路吃吃玩玩，再次回到那个黑暗的洞里已经半年过去]

香草，香草你在么？

[依旧是那个床铺，香草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见外的跳进香草怀里]

我回来看你了，最近怎么样？

[她看起来没比之前好，也没有更差。或许，算是好事吧。]

【我有再次回去萧山之阿寻找那位道长，可或许是我走了太久，再次回去的时候只剩下草长莺飞，不见人影。】

【墟洞里的时间过得漫长而千篇一律，摘草药，制香包，在街头巷尾走半天坐半天，看看这形形色色的大千世界，又在傍晚时分沿着小路跌跌撞撞回去那个黑暗的世界，在寂寞封闭的空间里与那魔物交谈，争执到较量，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存在，竟也不觉有什么。】

【这些日子，脑海中渐渐会出现一些陌生却并不突兀的场景，有时是一名女子乘赤豹穿梭林间，有时又是遍地厮杀，白骨累累……】

【夜幕逐渐降临，脑海中的画面久久不曾散去，赤足女子一步步踏着荆棘而上，脚下是一片猩红，身前却是雾霭重重，仿佛只要撕开那层迷雾，一切都会昭然若揭在眼前。】

啊？

【忽然被一声喊叫惊醒，怀中落了一团软物，伸手摸了摸，面上抹开笑意。】

小貂，你真的回来看我了啊？

我很好啊，你怎么样？

【将小貂儿在掌中掂了掂，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

胖了的样子，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