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荆湖路）——韩青辰

【所言亦是，不过惯有认为这道士大概有点像和尚，如今见了这一番却有了新想法。】
【此前提及的关于青辰哥哥只言片语放进心里头，想问问眼前这个正主，但就怕他不想说。】
【摇摇头表示无事，长缎般的头发弯弯曲曲叠在手心里，摸着微有湿气。】
【小小纠结，弃之不提，问起另一个。】青辰哥哥是怎么和他们相熟的？

相识啊……

【在她的面前，并无隐瞒。或者说，从来都不想隐瞒某些事。】

【话语随着记忆，一瞬有些悠远。】

很多年前，我跟他都年少轻狂的时候，一场剑决，就认识了。

【说起那些往事，哪怕而今已无当时的能力，也只是云淡风轻。】

本以为再无相见的时候，结果又见到了。知道他在苦恼些事情，我就答应他一件事，让他也答应我一件事。

【手拢着布从发上拭擦下来，一面竖起耳朵听他道来。】
【反反复复的两三遍终于扔开那块布，抖抖头发，低声在口里呢喃了一句，轻不可闻。】故人能再见，真好。【由他及己，想起遇难之后分别的那些亲人。】
【深深呼吸了一下，再抬眸，已敛去伤怀之色。关注到他们彼此交换的话。】他答应你的事，是我吗？
【两个人交谈偶尔泄露出的意思，我进太乙观这事，青辰哥哥像是早就和对方商议过。】

【思索了一阵，点点头】

差不多是，毕竟……

【歪头打量着对方，突然笑出来】

他那个山上，清汤寡水，没学道修佛，吃了后也只会阿弥陀佛无上天尊。如今你去帮个忙，他也不会一天到晚追着我要挽回颜面了。

【摇了摇头】

再者，你有个跟脚，那些没眼的，也不会欺负你了。

【据他的形容脑子里描绘出他们往日状况，不由也扑哧笑出来。】
【最后的理由甚为熨帖，扬着唇笑，开始追问起前头那个“追着挽回颜面”的一二事。】
【那人看起来从容，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嘛。】


====结====

—— 开 ——

承平四年，春

【自九琼归来，一路急赶。仆仆风尘也难改时间已过约定的两月，库中宝物在这十几年中也没有少多少。看来寻到九琼仙境的人，这十几年也是寥寥无几。】

【好在剑已取得，虽未用，也能感受那份陌生的熟悉。指扫晶莹剑身，姿态温柔，如同对待老朋友一般。不过，也是老朋友了。】

【踏入莲花楼那刻，阳光刺眼，下意识眯了眯。才环顾四周，看看情况。】

【这日，把水浇花。早些时候青辰哥哥有信言之将回，过期未至不免忧心，却无处可寻。近日常于莲花楼，不外于盼见其人。逢春日园中花开正盛，正是故人当归。自去岁长居太乙观深林人静，对声音不由敏感。但乍见其人推门而入，也一时恍惚。】
【悬心落地，微微的不自觉的缓了一口气，才笑起来。】

【晴光正好，而满室皆见春花灿烂。回首相顾，正对来人惊讶表情，旋即一笑，倒是彼此释然。因而看了看四周，方道】

先进屋去吧，有礼物送你。

【言罢不过一副神秘模样，直接弹弹身上灰尘，入室】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回过神，眨眨眼睛，疑惑。礼物……？】
【好奇心被吊起来，很快放掉手里的东西，拍拍手，看着满目鲜妍，亦是因远人回归，格外心旷神怡。转身循着他的脚步跟进屋子里。】
【忍不住问。】

礼物？你这些日子上哪了？

【他的身体并不如以前，心知肚明的担心，虽然有默契不点破，但此间意外，定然紧张。】

【自决定教她习武，为她授剑。便是决心留下剑法了，直至日后身故，也有传承可见。】

【而她也不负所望，一年光阴，已有些模样。就不知时日还有多长，才会启程前往久远之前的九琼仙境，寻那把记忆中的剑。】

【刚者少师，柔者吻颈。本是对剑，却无人能将刚柔共用。而今技艺传承，此剑也该寻新主。】

【入了内中，又让人关门。方回头，眨眨眼】

回了趟老家，路太远，就耽搁了。

【稍有差距，抱臂站定看他，间隙打量一遍，除却满身风尘，看来并无其他意外。心下微定，知追根究底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也打住。自我上山，自他离开，也好些时候未见。或是叙旧，或是清谈，都久违。不过眼下，却有一事先想知晓。】

那礼物又是？

【眸子望过去，复询一遍。他什么时候会记得这种玩意了。】

【也知道这些年她性子平淡了，偶尔的打闹和趣谈就像是风烟便散。也不知道她担心不担心，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这一辈子，大抵就是这样。】

【笑了笑，没说什么。未见任何动作，却忽有把剑紧握手中。】

【拈指而拭，那灰尘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只是莫名亲昵。】

它。

【恍如有缕风掠过，不由自主的微微侧过脸去。视线再放回去时却率先被他手里流转的光华吸引了。如有一丝轻薄霞光握在他手里，晶莹剔透得不似平常。】
【不由放下手，跨一步走过去。】

它？

【轻声喃喃重复他所说的那个字，目光已到“它”的身上。】
【通透却并不脆弱，泠泠如有锋芒。这是一把剑。有些奇特的剑。就这些日子在观中藏书所闻所得，想来不是普通的剑。】
【蓦然记起他拿出这把剑的前话。礼物————猛地抬头。】

你要送我这把剑？

【先前还那么淡定，现在的表现，倒是让自己有点惊讶了。】

【不过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对她的惊诧也只是点点头。旋即双手捧剑，递到她面前。】

【这是赠剑，自有礼数。吐字依旧清晰。】

就是它。

【虽知他是用剑之人，但自在莲花楼住下，却从未见过他动剑，更不见剑影。日久见之淡然于江湖事，而剑者利器，免不了伤人性命、引来恩怨。乍见他携剑归来，一言予赠，出乎意料。】
【不过——】
【一烟霞光淡，却是冷锋藏。真是一柄漂亮的剑，心喜难免。】
【见其姿态之认真，亦郑重相对接剑。】
【抬手试抚剑身。】

它叫什么名字？



暂结。

很久以前，我叫它吻颈。

【刚者少师，柔者吻颈。这是见到这两把剑时的话语。而后少师沉海，吻颈也在九琼仙境尘封多年。本想转赠它少师，又觉得女子用刚剑似是不便。这才忆起那把尘封的剑。】

不过，你想给它新名字，没有问题。

吻颈。

【依言低头对着剑轻唤了一声。杀机之下的温柔缠绵，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
【倒意外的觉得适合这把剑。毕竟是他的剑，果然最了解。】

还是这个吧，我觉得很好。
礼物我收下了，谢谢青辰哥哥，不会辜负它的。
你这趟是去取剑？回来还要走吗？

真是聪明的小鱼儿。

【听到取剑二字，眨眼一笑。又是洒脱模样，不见丝毫劳累。】

你这么努力学我教给你的东西，我当然要找件合适的礼物送给你。

【目光下移，看着她手中的剑。似乎忆起什么，声音也平静了许多。】

有些东西，需要传承。

【明明是轻盈极了的一把剑，因为他这句顿时多了些不明的重量。放进心里，手也不由握紧了，如承诺一般颔首。】
【而后才放松的顺着他的话讨巧。】

当然，我在山上每天都有认真练剑。
你既然回来，要不要我下山来陪你，有空还可以用吻颈练给你看看。

嗯——

【拖长了声音，倒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那家伙既然说他当家，说出来的话必定也是有分量。如果……真的看出什么，她想留下，倒也不错。】

【想了想，终还是点头。】

也好，跑了几个月，想念起你的手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