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祠

沧州暖春来得迟些，花却早盛，伏在余寒犹厉的风中低吟，散不去香，艳羡起蘸粉敷白的娘子来。扬州却不如此，阿嬷总在腊月里酿酒，冷梅经霜，入口愈甘。我记得夜里掌灯，晃晃映在阿爹脸上，便葳蕤温顺，太过融人。
最后一面是平沙莽莽，砚水成冰，他说月人啊，快走，别回头。
如今竟已有些记不清了。

掸裙起身，袖里绫绸扫过身旁小卒面门，顺势而击，生杀不过寥寥一眼，要命。神色是极生冷晦涩的，偏生要扯出个微笑，似粉身碎骨又强行拼凑的瓷。

“祠庙里撒野，不怕神仙怪罪？”

[顾良栋伏归时底下难免有不服气的，陛下说了，念其夙笃忠贞，释君之忧，即便官职不在也不能怠慢，不过至于那些旧属就不在慰眷之列了，不听话，抽上几鞭子打到他听话为止]

[手中这长鞭用来极顺手，便一路跟着到了沧州，这一鞭子甩出去没使什么劲，意在威慑，倒不想激了对方的性，原以为是个不知所谓的平头百姓，现下看来有待商榷]

[袖里白绫拂来时劲风开道，打在一旁下属脸上犹如狠狠一记抽在我面皮，教攥鞭的手一紧，厉扫她芙蓉面，冷峭同上眉梢，破戾而出]

不巧的很，在下不信命

[自也不信这怪力乱神之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眸兀阴沉，腕力抖开长鞭，气浪破风而振，眨眼便朝她门面扫去]

彼时练剑，方有气贯长虹，银雨乱洒一说。如今看来，此鞭兜柔不减，挟劲风凌怒，阴阳并济，平白更胜一分。
也只是一分而已。

羽衣奔泻，旋身飞退堪躲啸意，薄汗轻透，素绫若白烟翩袅，裹缠卷鞭，阻其抖力再袭。青莲簇雪，双臂虚拉一把，向内回扯，借力欺身相迎，只一眨眼，便在咫尺之距。探掌扼喉，却不使力，且做拈花一笑，清若姑射。

“你的鞭子与我的身法，孰快孰慢，待会儿听你人头落地的声音就晓得了。”

[软鞭较刀剑灵活多变，转眼可成杀器，手中霸道催内力直抵鞭身，这一击下去不留余力，被她虚晃一招堪堪避过，同样的白绫如灵蛇攀绕而上，两股作一，宛若缠绵]

[本为阴柔之器在她那柔若薄纱的白绫前也成掣肘，勾缠的同时教我一时撤不回力，反被她借势欺近，脚不沾地的轻功出手快如电，五指分明的素手如张口獠牙朝喉间逼来，耳闻她脆生生一语却似针扎，怒气陡升，教鼻翼一哼，沉在嘴角]

大言不惭

[“惭”字余音落在倏张的双眸间，煞气戾气轰然而出，搅乱了那死水般的古井无波，身子瞬间变化，步下交错往右偏移，脖子同时歪向一寸使她一掌探空，柔弱无骨的手转而分花拂柳般接连出掌，无不一招呼在脸、喉、胸等要害，皆被我一一拆过，手中还握着鞭，一掌对二也不显下风，飞扬的斗篷下露出寒光凛凛的刀，冰冷的刀身如鬼魅的眼睛默默窥视，只待一个契机就拔刀出鞘，不杀不归]

[须臾拆了数十招，已教我吃惊不小，手中留了分寸欲要探出那让自己有些熟悉的招式门路，却见她一个旋身轻功遁退，轻盈脚力让我吃了几次亏，遂不敢大意，手中长鞭一卷，如长了双凌厉的眼直圈上她的细腰，同时收力喝道]

过来！

[我已下了决心要留人，她若想走没那么容易]

玉带盗得余温浅，遭风一拂又顷刻散尽了。数掌落空，双手已感烧灼，似虫蛊噬咬，想是内力郁堵，不得贯脉而出之故。贴身抓探，绫绸不展，五内焦灼，眸色愈萧煞冷人，再结三成功力拍出，已做困兽之斗。

十指微拢，蓦一挽袖，便待后退持距，怎料那鞭尾一振，灵蛇吐信般箍绕，腰力顿滞，足下生风步却未停，霎时失衡后栽。侧眼是影绰朦胧，翾风回雪，惊怒诧异之际，亦苦于挣脱。心思电转，索性随力跌去，捱近之时，复劈手扇出，是不挟内力，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不要脸！”

绫绸回合卷舞，借巧力一褪桎梏，单足踏飞而起，白裳似昆仑细雪，泻几抔寒冷的春意。环佩璆然，单手攫支髻间细簪，一掌推出，当即携风飞刺，阻其追步。任软发搭肩而散，举袂向空，跃点云走，回首眼刀横扫一记，来去翩翩袖。

“你给我等好了。”

[长鞭紧贴着她腰身系了两圈，被我兜力甩腕一掼，连人带鞭都飞了过来，她出掌速度太快，我未料到在此境地下她还能出其不意的一掴，不含杀气不含内力教我半点防备也无，清脆的一巴掌惊得满室的人都掉了下巴]

[手上力道一松，被她趁隙脱了身，即便寻常人用尽全力的一掴都能让皮肉吃点痛，何况是习武之人，当下烫了半边脸，略歪的头霍然抬对，淬了毒厉的目光如锐箭般射去，恨不得洞穿那翩飞白衣几个窟窿，可她轻功了得，我再运气去追，也未必追得上，此间我有任务在身，不便出这祠庙，便只能狠狠剜刮过那道背影，继而慢慢收回]

“大人，可要去追”

不用，她轻功厉害，追堵太浪费时间，先把顾远的事解决再说，更何况——

[幽冷的唇畔蔑了几分笑，却不及眼底]

我已经大概猜到她的来历，这笔帐以后再算

[能把轻功运到这样出神入化地，我认出那是昆嵛圣泉峰的绝学——燕抄水]

[想起她刚才留下的那句话，不由暗呵——你也给我等着！]

走！

[软鞭一收攥于掌，领众人出]

=结=

承平十年 秋

客串 萧萌

今日是望月，一早就瞧见人群往一个地方去。心下好奇，便跟着过去。

抬头一望，是月老祠。因为人多，不敢把小环蛇放出来，只觉得它在袖筒里有些不安的燥动着。便拍了拍袖子以示安慰。

而后随手拉了一个刚巧从身边路过的姑娘问道

“劳烦问一下，这里为什么这么热闹？”

今日十五，幼时最喜圆月，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拉着阿姐在院子里看月亮，直到阿娘出来喊我们睡觉才肯回房。算来同阿姐已有八年未见，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过得可好。

桃花峰林师妹央我同她下山，我本不想答应，耐不住她软磨硬泡缠了我整整一天，只得陪她一起。

林师妹今年十三岁，圆圆的脸稚气未脱，被她一路拉着到了月老祠，看着她挤进人群没了影儿，嚷嚷着要给隋师姐求一个好姻缘。

这丫头不过是贪热闹，我再追进去非但捉不住她，反而可能谁都找不见谁，倒不如在门口等她出来。正要往门边走走，让开来往通道，不想被人拉住了衣袖

“这是月老祠，可求姻缘，至于今天为何这样热闹…”轻轻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许是今天有什么热闹，姑娘可要进去看看？”

萧萌

听到一句求姻缘，似懂非懂。以前也听阿婆说过，中原女子喜欢去庙里拜一拜，跟菩萨许个愿。但我们苗族姑娘却从来不求别人，有喜欢的人便直接说了，比憋在心里痛快的多。

手指点着下巴似是思考，眨了眨眼睛问道

“既然不知道，为何你不进去瞧瞧？”

“还是小阿姐不喜欢凑热闹？”

听她口音便知不是本地人，转头见她穿着打扮，想是从南疆过来的异族小姑娘，对中原习俗不熟悉也可以理解。

“我对姻缘之事并不关心，此番是陪同我师妹过来…开眼界的。”

不想同外人说太多，可她的眼神看起来太单纯，便耐着性子同她说话。左右月老祠中这么多人，师妹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萧萌

她一句并不关心，倒让自己起了好奇之心。不都说中原的姑娘及笄年龄就开始商讨婚嫁之事，也开始有小女儿心思。瞧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怎的与寻常姑娘不一样呢。

当下便笑了，眉眼弯弯。

“在这外面怎么开眼界，不如我们一起进去瞧瞧？”

她这一笑倒是与林师妹有两分相似，犹豫片刻，终是点头说好。

同她一起迈步进了月老祠，想要拉住她的手，不想右手一偏碰到了她的手臂，手下触感有异，只当没没有发现。松开手重新寻到她手腕，轻轻握住

“听闻院中有棵姻缘树，有所求者可写下来挂上树梢，许就能实现了。”

萧萌

见她应允，双手往身后一背，半跳半走跟她一同进去。

人来人往稍显拥挤，与她撞了一下后，她伸手拉住手腕，欲与我去寻那颗所谓的姻缘树。

狡黠一笑，心道，刚刚还说对姻缘之事不关心，一进来还不是想要去许愿。

但面上没表露什么，只点点头

“小阿姐想许什么愿？”

曾听通天某位师兄提过，苗人中会有人豢养一些特别的“宠物”，各有奇用。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只是不敢确定，此处人多，还是多注意些好。

以为她会对这些有兴趣才同她说起，反倒让她误会了

“我的心愿，可不是靠这棵树就能实现的。”

我所期盼，唯有与阿姐再相见…

萧萌

歪着脑袋看了看她，莫不是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猜不出来也就没打算继续猜。

“可我也没什么心愿要许。”

瞧着这颗挂了满树的红布条，撇撇嘴。脚尖磨着地面的尘土，搓出了个小坑。

“你也不许愿，我也不许愿。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树下看了一圈，没寻到林师妹的影子，对身旁的小姑娘点点头，说一声好。

离开姻缘树进了大殿，这里的人才真的是多，一不小心就被人群挤散了。心里还记着她有些异常的手臂，只不愿把她往恶的地方想，应当无事吧。

没寻到林师妹，又走散了新认识的小姑娘，只能回去门口等师妹。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