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观-后山（荆湖路）——任飘踪

【年幼的小道士的确不懂，在道观这些年，也惯了师叔师傅都不会把事情说得个明白透彻，他又不乐意懵懵懂懂，也就时常早就这般提问作答的场面。】

那，我可以问，什么是师叔的道吗？

【他看到师叔的剑，不由得眼神亮了亮，这些年晓得这个师叔很爱惜自己的剑，大抵修的是剑道，但是他又未曾见过师叔用剑做过什么事。】

【抬头，颇有点儿固执，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日问不出什么来，就要跟着这位年轻的师叔。】

我的道？

【收了剑，转身踱步至他身前，看着他懵懂却好奇的眼神，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有，又似乎没有过这种感觉？】

【记忆的最深层，不是那个早已没有亲人的古宅。而是会稽山年复一年的青叶高树。】

【那些记忆，似乎随着初来乍到，都消失了。只是……】

【想起名器大会，内心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淡然如初。】

我的道，大概是手中有剑，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吧。

【久久不得回应，他干脆坐在师叔的背后，捡了地上的狗尾巴草，咬着杆儿，又吹掉，小草吹的老远。好不容易等到师叔回答，他扬嘴巴笑，走到师叔的身边，抬头看他。】

那师叔珍惜的又是何人？

【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动了动嘴。】

师傅和师叔都有剑，大概用不上我保护。那我保护……保护青牛好了。

【说着又玩心一起，问是】

师叔，我忽然想到之前看的武宗前辈遗本，说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无剑胜有剑，又作何解?

珍惜……

【乍闻此言，竟微微一怔。】

【这片湖光山色，这片浩瀚天地。人，不过沧海一粟。若谈珍惜，自是容易。但皆为尘埃……】

【只是平静以对。】

如果你想保护什么，那就是你要珍惜的人了。

【再闻此言，挑挑眉头】

问这个？

————  楼上居然没END我就只好拉线了 ————-

承平十年，初夏

初夏时分，深居山中的太乙观虽是冬寒但夏日暑气犹是浅薄，这凉爽的日子也让扬州城中的公子贵女前来兰溪避暑，好在他们在下游太乙观在上游，不怕扰了清修。

自兰溪拾阶而上，手中的册子尚空空如也，非是不填只是尚需寻个人来对账。毕竟那家伙一去昆嵛月余，这门里支出虽不多但等他回来也得交个干净的账簿上去。可这人……

站在山道间望向库房方向，斟酌了会儿还是在旁寻了个石凳坐下。自袖中掏出支不知点没点墨的笔，摆出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回头望去正是个熟悉的身影，收了手中的册子起身对其颌首道：“陈师伯。”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在这后山一守就是十余年，虽然枯燥，却丝毫不眷恋外面的红尘。听说清和带着静明和静照去了昆嵛，如此山中就愈发寂寞了。】

【太乙百年遗世独立，如今到了清和手里，倒是有些要发扬光大的样子，与其他门派多走动走动也是好事，要想在江湖中站稳脚步，总是要沾染些尘气才行。】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小辈操心的。乐的清净无人扰，去了后山挖出去年埋的酒坛子，拎着往回走。】

【还没近库房，就察觉到有人的气息，连忙负手于背，顺便把酒坛子也隐在身后。】

【看身形像是沈峤，缓步走了过去，听他一声唤微微点了头，当没看到他之前收册子的动作，问】

有事？

我想在太乙立身，便总得表示点什么。武艺传不得人，打打杂倒是没问题。因而这执事的位置丢过来，虽不能说这位置的乏味，但也是尽心尽力。只是方接手太乙事务，叶子洛也让我对这库房的陈执事敬重些，他虽没说什么，但见了这位名义上的师伯面子，我也看得出绝非凡人。

只是这陈师伯虽是守着库房，却对库房里的东西视如“珍宝”，年前白亦非需药材医治这位陈师伯千不愿万不愿，还是青风师侄领着掌戒的信物才让他去开了口。如今叶子洛即将归山，自然要把账本也给交上去。所以对他这般遮遮掩掩的动作，只是露笑道：“掌戒即将回山，但我这册子还没整理妥当，便来请陈师伯对个数了。”

【往常清和在的时候，顾及他掌戒的面子，有些破戒的事儿能不做就不做。如今他外出，总算是能自在些，这才趁着没人想喝两口。但偏偏就有些子琐事，推脱不得。】

【余光瞥见那册子就猜出他几分来意，虽然身后之物随便一探头就能看到，但见他也当做没看到的神情，暗自夸赞他几分懂事，才挪着步子走过去，身子一矮把酒坛放在脚边。】

你倒是勤快。给我吧。

【拂了拂石凳，撩衣摆坐下。彼时正好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落在石桌上。蝉鸣声声，回荡在林子中。】

对于一个前半辈子靠杀人为生的人来说五官必然敏锐，所以他身后那股酒气也不是没嗅到只是装作不知罢了。给彼此一个面子对于留身在此是个好事，不过今日这陈执事倒是利落，我还没说什么他已干脆点头答应了。

风过竹林，清幽隐蔽。掌中册子一翻，是方才录下的字句：“上月玄气长老下山四次，妙法长老下山一次，加之年后天官奉祀所得的香火钱我已全数记下，陈师伯可以看看哪里有漏缺，若无——”眨眨眼，状若不知，笑的越发灿烂：“还请陈师伯报一下库房的账了。”

【接过册子看了两眼，自从沈峤负责这些杂事起，不能说事必躬亲，但至少也是井井有条。虽然比不了自己对这库房里的熟稔，但每每他来要账单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烦躁。】

【因为太过熟悉，所以平日里谁来拿个什么东西，心里是一清二楚，却从来都是懒得编写入册。活了大半辈子，连符箓都很少画，却要执笔写账单。】

【嗤了一声，那册子上瞧不出什么纰漏，推了过去道】

就清寒那小子练武扯坏了衣裳领了两套出去，别的没有变化。

他所言清寒应是与叶子洛一辈的蔺无余，据说是个武痴。我入太乙来未曾见过他的人，许是因为深山清修多过露面处理杂事，才难以碰见。因而闻得两套衣衫时也干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册子记下。

账簿对完，拢入袖中，此行目的已成。只是再观对方那副潦倒模样，作为文非道友的师兄弟，如今留在太乙中的两个明字辈可都是……

“不知周师伯可好点些了？”

【原本就不喜与他对账，如今有酒在旁，巴不得他赶紧对完账离开好解酒虫之瘾。却听他张嘴问了师兄，目光如炬望了过去，不知他是何用意。】

【他与清和那帮孩子不一样，算是半路出家。来过几次，虽然极力掩饰，但也察觉出非正派武功。不过既然入了太乙的门，只要不作欺师灭祖之事，清和不说什么，自己也懒得过问观内事务。】

【敛了神色，一如往常落拓模样。】

他一直都挺好的，难为你还记挂着。

【扶着石桌又站了起来，晃了晃，打个哈欠道】

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吧。年纪大咯，说困就困了。

我之所以问起周正时，不仅仅是因为他与眼前之人乃是文非同门，更因为多年以前那一场对战我亦是有所耳闻。但那年沈峤尚是幼子，如今人模样落魄也难与双杰对上。不入门都不知周正时疯，陈三余隐，一力挑起的全是这当代叶执掌。

但观之举动，想来与另一个神出鬼没的肖嵘一般。太乙非是不争，只是不愿争。若真至临门之祸，有此三人当保宗门。

因而对逐客也不曾说什么，只是轻颌首，笑：“那我先离开了，不打扰陈师伯。”

【师兄之事，一直讳莫如深。当年情形如何，知实情者不过二三人。一役过后，天之骄子如流星陨落，成了如今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但好与不好，又不是外人能懂的。】

【此事过去十余年，记得的人相继离世，既然师兄不愿面对，自个儿也就更不想多提。】

【沈峤询问不管是何意，都没必要多言。师兄那样子，谁也帮不了。自己能做的也不过是在有生之年守的这一方净土不被人轻易欺辱。别的事管不了也不想管。】

【见他走远了，原本的酒意因为想起往事有些伤感，遂提了酒，折身去找师兄对饮。】

————结————

承平十年 夏

PS：假装后山有小木屋。

【夏日一场暴雨过后，山内温度骤降，宿醉时受了凉风，结果就病了。头有些沉，还不停咳凑。本来以为休息几天就好了，结果一连数日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反复复，着实难受。】

【正巧清和回来例行来仓库，瞧出我身体不适，这才请了清净过来帮我诊脉。】

【坐在桌旁等人的时候，还呷了一口酒，试图掩盖嗓子不适。】

【阳光静谧，山林悠远。山外渐热，而林中清凉，脚下青草深藏前些时的雨露湿滑。】
【小径涉草近前，木屋陈年简陋，一眼见内。】
【进门先就持礼而行，唤了一声。】

师伯。
师兄说您近些日身子不好？

【一贯直言，顺之抬眸一观面色便不由皱眉，鼻端隐约萦上幽微的酒气。】

喝酒了？

【侧眼扫过桌子。】

【才小酌一口，听到脚步声就连忙把酒藏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那里。听她询问，微微颔首】

是有些不爽快。

【不过医者鼻子向来很灵，嗅到那丝若有若无的酒气，她便蹙了眉头，稍显不悦。尴尬掩嘴清咳了一声】

没有没有，我这里常年都是这个味道。

【说着还抹了抹身子，试图挡住方才因匆忙而藏起来的酒壶。】

【抿唇也不揭破他颇有些欲盖弥彰的言行，在他侧边的桌旁坐下，示意伸手。】
【把住脉搏，凝神细察。】
【盖因离观中不远，素日常备的药箱等物并未随身携带，往来也快，不过对付一二尚不成问题。】
【眼下他这说来也不是大症，就是需要注意些。】

外感伤风，恶寒发热，还拖了些时候。
我开两副药给您，叫明月回头——

【话却忽然一顿，蓦然换了一个念头。】

您不如先搬回观中住，将养几日。

【旋眸觑这旧屋，终归不像观子里，照应不好。】

【这些拙劣的举动她看在眼里却懒得戳破，大抵还是照顾我这个老头子的颜面。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把手伸了过去，让她诊脉。】

【原本就不是什么重病，只是莫名的拖延了几天不见好，恐是马上入秋老毛病要犯，这才允了清和，让清净来瞧。】

【她刚说了几句，突然转了话锋，要我搬回观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既然不是什么大病，何必劳师动众搬回去。

【观里一些小辈不清楚，但清字辈的师侄们都晓得自己身份。别人也就算了，妙法那个倔驴性子，又要天天与我谈些个尊师重道的礼数，想想就烦得很。况且去了观里，再怎么样也不能当着小辈犯戒，那日子多难熬。】

就叫明月丫头辛苦一下，多跑两趟吧。

【却是被绝了话头。】
【自是知之性情，唯有无奈。亦不长于口舌，不作多劝，但言辞却不让。】

您若疼惜那丫头，就顾好自己，少让她跟着折腾，我和师兄也安心。

【脉既切毕，心中有方，口中仍不住提醒他。】
【这事想来还是需要告诫再三。】

这几日莫要再饮酒了。

【起身步巡，直冲往日他藏酒柜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