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

========== 十年前  盛夏==========

【那日拜师后，未曾多耽搁，便跟着师父启程赶往瑶池。听师父说我还有个师姐，此次出来游历便将她一起带了出来，眼下正在瑶池朋友家中，我们这便是要去接她一起回山。】

【赶路虽是辛苦，但有师父不时为我渡气，倒也撑得下来。一路上师父总是迁就照顾着我，走得很慢，不长的路程也是用了近十日才到。】

【山上树木苍翠葱茏，湖水如镜，映着青山翠林，亭台楼阁，虽是盛夏，也能看得见高耸入云的雪峰。想不到这塞外也有如此美景。由于身体原因，自幼除了外出求医，便被困在家中，此番见了这样的景色很是激动。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在湖边一处精致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正欲推开那门扉，就听一个快乐的声音响起。】

师父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人家好想你的

【自院中跑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女孩子，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想必这就是我那师姐了罢，躲在师父身后偷偷打量着她。】

【郁郁的坐在院子里拣着面前的药材，目光却时不时的望着面前那敞着的大门。眸中的期盼确实有些超乎了那稚嫩的年龄。】

【被放在这已经快半个月了，师傅临走时明明说三五天就回来，可这硬是拖上了半个月还不见踪影，自幼便跟着师父形影不离，如今乍然分开这么久，心里自是牵挂的很。】

【远远地传来那熟悉的脚步声，虽然其中夹杂着别人的的声音，却还是无碍她确认那就是师父回来了。飞快的起身跑出大门扑进师傅怀里娇呼道】师父师父，你终于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呀。

【紧紧的在师父怀里一顿折腾，才注意到站在师父身后那怯怯的身影。瘦弱幼小的身子，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病态。苍白的皮肤下甚至可以隐隐看见皮下的血管，嫣然冲她一笑轻声道】你是谁？师父的新病人吗？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赖在师父怀中撒娇的样子，心里不由阵阵羡慕，想必师父师姐的感情很好吧。又想起自己，父母虽是很疼我，可自打记事起，便极少会有如此亲密的举动，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表现得像是大人一般。】

你是谁？师父的新病人吗？

【正沉浸在回忆中，未注意到她将目光转向自己，略有些羞涩地开口】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了所以然来，却是觉得胸口一阵难受，不住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魅儿，她是为师此次外出新收的徒弟，便是你的师妹，以后我们再细说，先带她进屋吧。

【打量着她神游的可爱模样，眸中却是不经意的流露出了落寞的神色，想必她也有着自己的心事吧。】

我……我……

【怯懦结吧的声音传来，还没听到答案，便被她的一阵急咳打断，眼见着她小脸憋的通红，咳声却是一直未止，忙退出了师傅的怀抱，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也好让她能够稍稍舒服些。】

【师傅的声音传来，心里更是万分开心，虽然与师傅为伴，可总是少了些同龄人的欢乐，以后有了这个小小的师妹，想必以后的日子会有趣很多吧！】

你别急，我们听师傅的先进屋，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跟着师父师姐进了屋，看着他们忙碌地为我开方子熬药。幸得这瑶池气候适宜，水汽充沛，山坡上长满了奇珍异草，师父的朋友也是学医出身，几味药材还是不缺的。不一会，一碗浓稠的汤汁便送到了手中。】

【自幼便是与汤药为伴，喝药对我来说自是不难，一会儿药汁便见了底。喝下之后觉得肺部畅快了许多，咳嗽也渐渐止住。】

【这才仔细打量那女孩子，身材高挑，面色红润，眉眼中也呆着俏皮。看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心中一动，自小便是一个人，虽有个哥哥却是很少见面，很想有姐妹的陪伴。有了师姐，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孤单了吧。开口唤到】师姐......

【小心的扶她进了屋，跟着师傅忙前忙后的为她熬药，总算学了多年也算没白学，总能适时的给师傅打打下手。】

【端了熬好的药递给她，眼见着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乖乖喝下，仿佛那就是一碗普通的温水，调皮的吐了下舌头，感觉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苦味，对这个新来的师妹也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师姐......

【柔柔的声音传来，也代表着以后的日子将会多一个人与她作伴，开心的应道】嗯，这个给你吃，吃了就不苦了。

【长这么大，喝过的药怕是比水还要多，早就习惯了那药的苦味，不过看着师姐手中递过来的蜜饯，心中也洋溢着幸福感。我们只是初见，她便如此关心着我。开心地伸手接过那蜜饯，柔柔地道谢】谢谢师姐

【看我好的差不多了，师父嘱咐了几句，便出去和好友叙话，屋中只留我们姐妹二人。】

【伸手拉过师姐在床边坐下】师姐，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日后还得多仰仗师姐。能不能给我讲一讲咱们家中的事呢？

【复而又略带撒娇意味地笑着道】一直盼着有个姐妹陪伴呢，如今有了姐姐，真好。

【看她开心的接了蜜饯道谢嫣然笑道】既然叫我声师姐，那还跟我客气什么，照顾自己的妹妹不是理所应当吗？

【师傅嘱咐了两句便让她们自己相处，自己跑去和明叔叙旧了。手被她亲昵的拉着坐在床边笑点着她光洁的额头娇嗔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虚礼呀，咱们家可不讲究这些。

【听到她说咱家，心中却是一暖，对她来说，那确实就是她的家，她和师傅的家，以后便会多了个妹妹。】咱们住在五泉山，那里可是很美很美的，以后你去了就知道了。

【闻言轻轻揉着她头顶的秀发道】有你这么个妹妹，师姐也很开心。

【这蜜饯真是甜极了，嘴中的苦涩霎时被甜蜜掩盖，竟是一点没有了刚刚喝过药的感觉。又听闻师姐的话语，当真是从嘴里甜到了心里。】那我以后可就赖着师姐了

【小脑袋被她纤细的手指点的晃来晃去，听着她的娇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五泉山？从前从来没有听过呢，不过倒是很向往山林幽静的生活，不似在城中，总是那么多人。山中景色想必不会差，更何况师姐说它很美，那就一定很美了。挽着她的胳膊开心地笑着。】真的么？我都迫不及待想快些回去了。

【闻言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戏虐道】哎呀，没看出来呀，原来你还是个爱撒娇的主，师姐还真是小看你了呢！

【宠溺的拥了她的身子入怀轻声安抚道】别急，快了，估摸着明天就该回去了，那里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结…………………………………………

建元六年夏

【沙漠的劫匪是在猖獗至极，马匪掠了一批物资便迅速策马离去，残余教众灭了一众饿红眼的流民，平白填灾，这战火乱世，人心更易，再也不可与往日语。】

【人道穷寇莫追，她一人不知觉便追了上去，许是往日不可言败之性情，犹似狂徒竟随了土匪至老巢，被那一方弓弩挡在外，双拳难敌四手，箭如林雨她双刀纵挡，也擦伤了肩，自然也记恨上了这一窝土匪，誓要将其杀之而后快。】

【烈日当空，炎毒炙身，身上的伤被那日光晒得似同火烧，外有烈阳，内遭耗损，就任由苍云带领一路，马跑过绿洲，则停在山涧，绿树成荫青草铺地，连跳带滚踉跄下马，便躺在草丛间阖眸歇气，她听到地下似有潺潺流水之音，人太疲倦，也就无意起身，内息运转，以弥越发虚弱的体力。】

【炎炎夏日，纵马而来，前日里收到师傅来信，嘱她来明叔家拿一样东西，记得幼时也曾在此生活过些日子，对于此处自是不陌生的。】

【正自悠闲自在，鼻翼间却是隐隐的闻到了血腥味，自幼跟随师傅习医，对那味道有着天生的敏锐。】

【举目四望，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位年轻姑娘，待走的近了，方才发现她面色苍白，神色萎靡，肩头处的衣衫尽数被鲜血染红，干涸在了上面透着隐隐的黑色。】

【翻身下马移步到她身侧矮身询问道】姑娘，你还好吧？

摁……

【呓音落即，蓦然睁开眼，锐色审视来人，女子年纪估摸二十出头，再是神色坦明，来是并无恶意。于时口干舌燥，咽喉干涩，哑声落是】

无碍

【此时她双拳握来复松，竟是连起身的力气也无，只得道是】

姑娘……水……否

【呓语入耳，便见她悠然转醒，干涩暗哑的两字入耳，却也听出她已至极限，看着她骨指分明的双手握紧复又松开，无力道】

姑娘……水……否

好，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起身回到马旁拿了水壶和药箱，快步回到了她的身边，拧开水壶小心的喂了她些水轻声道】姑娘，我是大夫，不如让我帮你看下伤口吧？

看你的样子可是伤的时间不短了呢……

【水凑在嘴巴，干涸的唇碰到湿润的水，自而深处舌舔了一点，接着就是毫无顾忌的吞咽下去，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但是听她说话，一时给不来答复。】

大夫……

【她听了二字，且索了一阵才记得是宋人对医士的称呼。】

不过小伤。

【她肩上伤口其实不深，不过创面不小，再而一路风尘策马沾了飞扬尘土，方觉潦倒。但是这下也并不是逞能的时候，她那方面具早就不知道丢到何处，素面看向女子，有些不惯，但是七天的人脱了面具，也不过是寻常模样，虽带提防，却仍旧道是。】

有劳了。

不过小伤。

【虚弱的声音却是难掩那其中的满不在乎，对于她的话也只是嫣然摇头，记得从前师傅常常教导她们医者仁心，此时也不过是秉承了师傅的教诲。】

【就着手中水壶仔细的清洗着她肩上的伤口，直到确认干净后才小心的撒上了生肌和止血的药粉。】

【最后拿了绷带将伤口包好，轻声道】好了，记得七天之内别让伤口沾到了水，也尽量不要用这条手臂用力，免得伤口再次崩开。

【忍着伤口被触碰治疗的痛楚，蹙眉过后，抚了被包扎完好的臂，轻微动弹也叫伤口一阵撕裂的痛袭来，于是也就认了，垂手过后，把收于鞘里的勾玉反手握住，刀峰朝后单手向前一举示礼。】

我名离昏，大理人，此谢过姑娘一救。

【于是一顿，单手支撑了起身，把苍云唤回身旁。】

姑娘从哪儿来，可晓得这里距离城中多远？

【垂首收拾着手中药箱，思量了下，还是从中拿了瓶药出来，她的伤口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好了的，而看她的装扮似是江湖中人，想要完全不动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闻言抬眸嫣然笑道】离姑娘不必客气，救你不过是医者的本性，这瓶药你拿着，或许会对你有用吧。

【将药递给她背上药箱起身道】我是从五泉山来的，姑娘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不出半个时辰就可到城中了。

【听言是笑，也未客气，收下她赠与的伤药，翻身便是上马】

大恩不言谢，就此拜别，后会有期。

【她并未马上进城，而是趋马往水源的地方去，毕竟她的水壶已空，谁知道去城里还得遇到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