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

见其起身躬身行礼，全然不似方才那般任为的样子，心下渐升一丝好感。

“乱世不由人，倒也怨不得你有如此感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虽胜不得天意，却也未必就一定要‘胜’。”人性本恶，生而便有奢望，才有了财货土地之争，声色犬马，尔虞我诈。

然争勇斗狠却非自己所愿，故而无意再争论，双手作揖道：“在下田桓。”

【兄台所言也不无道理。】

【查人言行，觉其不想再继续这番话语，便也只是说了一句便了事】

田桓?倒是不错的名字，敢为此名字何解?

名字自是父母所起，只是少年时家中惨遭横祸，到底何意，却已来不及询问，

这时双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回荡在眼前，渐渐远去，而后消失不见，不觉面上露出一抹萧索。

唯有自己去猜了，晚风轻扬，拂过面颊，吹起一缕青丝，随着衣衫摆动。

仰首望天淡淡道：“桓乃田间护木，兴许作守护之意吧。”这句说来颇有些自问自答，心下苦笑，权当聊以慰藉。

转而想到，自己尚不知那人姓名：“还未请教兄台名讳。”

【虽是淡淡一笑，然察觉出背后的忧愁。这人怕也是有着什么过往吧，这倒是与自己相似了。便不由得感觉与他相近起来】提起兄台伤心过往了，还望兄台莫怪。
【沉眸，复转神色，】
守护也好，这般倒或许一世无忧了

【思绪渺远，正色】

林慕辕

一世无忧，倘若其知道自己的身世过往，注定前路坎坷，怕是便说不出这番话来了。

不过平水相逢倒也无意多做辩解，面上释然：“无妨，不知者不怪。”

摇了摇头，又叹道：“那般苦痛的过往，又怪得了谁？时也命也罢了。”该怪谁，这个问题自己也想了两年，走遍大江南北，终无所得。

“倒是兄台，先前听你叹言，却是为了一女子？”不想再回忆往事，遂撇开自己，转而问道。

【既是无心言自己过往，自己也不必多问。身处乱世，都有身不由己。】

【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少以真心待人，信人而又不全信。既然都是这般，又何来怪罪之意?】

【听人言，不免笑出声来】

田兄看在下像被情所困之人?

摇头笑答：“不知。”

转而凝眉细思，复又道：“林兄道两相望，莫非另有所指。可否相告？”

倒是自己唐突了，看他年纪与自己一般，便想到可能因女子而发愁。

不由心下好奇，放下手中船桨，挥了挥长袍席地而坐，静待答复。

【若是开诚相见，将自己经历说一番的话，自己或可把家事言说几分。只是，他既愿言，我也不必言】

正如田兄所说，乱世不由己。

【顿了顿， 望月，长叹】

咫尺即天涯

闻其答话，也似不愿多言，不由笑自己冒失，有些事并非有意相瞒，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足与外人道。

既然如此，两人枯坐船上，不免气氛有些尴尬，看了看周遭，小船离岸边不远。

双手作揖，再行一礼：“时辰不早了，在下乃刀剑春秋客卿，他日若是有缘，定能再见，这便告辞了。”

言罢，抄起船桨，凝气于掌，附于木柄之上，向水面轻轻一划，劲气入水，凝而不散，正是自己方才划水时所悟，以连山剑诀的手法，将剑气灌注进木浆之中，借助水面浮力，双腿再蹬甲板，反推自己上岸。

一张一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落到岸边，脚踏实地，颇觉今日之会有些莫名，兴许这便是所谓的“缘”吧。

=============结==============

————建元八年。夏————

【从客栈出来准备去集市上看看，来扬州几日整天东跑西颠，也不知商队的买卖做的如何。前脚刚踏出客栈，后脚便见天上雄鹰盘旋，南方少见这类猛禽，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那只。自打把鹰哨送与彦大哥，这只老鹰便不再跟着自己，如今它急急往这奔来，莫非是彦大哥回来了？】

【瞥眼四周，果然见彦大哥骑马而来，风尘仆仆显得面色也不大好。三两步小跑过去，掩不住面上欣喜】

彦大哥，真的是你？

【在河北见过柒妹后，知她无恙，放下心来。盘恒半月，架不住对芊妹的思恋，便与其作别，一路策马扬鞭，随芊妹送的雄鹰，直达扬州。】

【芊妹就在前面不远的街道某个地方，既是入此的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种莫名的害怕，以至有些茫然了。想自京城与芊妹分手后，不知有多么思恋，承受了多少剧烈疼痛，情花之毒果然厉害。思恋愈多，疼痛愈巨。】
【二十四桥上，踏马缓缓而行，桥边红药与杨柳如争先般绿油油着。】


【听闻红药又名“将别离”，将别离，好不吉利的名字，或许这就是我害怕的原因吧。看着桥边的红药陷入沉思，连人走至身边也不自知。】

（彦大哥，真的是你！）

【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心中一颤，抬头看向身边，芊妹已然拉住了马缰。】

芊妹，是我，大哥回来了。

【翻身下马，眼睛直看着熟悉的容颜，方才的那份害怕早已不在】

【见果然是彦大哥，心情自然是欣喜万分，与他分离几月，不想在扬州重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笑道】

几月不见，彦大哥风采依旧。

【却看聂姑娘不在他身边，心中几番疑惑，不知他此次与聂姑娘相见，情花毒有无发作。瞥他容颜几分消瘦，不由挂心】

怎么不见聂姑娘同你一起？彦大哥似乎精瘦不少，不知我给你的药丸有没有用到。

【一别数月，依旧没有找到断肠草的下落，解药尚未找到，自然十分关心他的病情。上前捉住他的手腕，指腹搭上，只觉经脉气血冲撞，大有不妙】

你的情花毒发作了？

【话出口方道自己失察，他与聂姑娘相见，自是……】

【许久不见芊妹，心情自然激动，任由人打量。】

柒妹自有她的事，大哥只是去看看她而已

【被她问及药丸，心中一紧，正想着撒个谎圆过去。却被芊妹不由分说的捉过手腕，冰凉的手指探过手脉，心知中毒之事被她知晓。】

【被她询问，不知如何回答，一时呐呐原地。旁边老马伸来舌头，直往芊妹脸上舔去，见之岔开话题大笑】

芊妹，你看，马都想你了。

【这匹老马，还是第一次往寻芊妹所购，辗转已跟我半年有余，与芊妹也是甚为熟络】

【观人神色略有偏差，刚想发问却被一旁马儿舔在面上，笑嘻嘻躲开，又掏出帕子擦脸。闻言伸手轻打马儿额头，嗔一句】

你这马儿。

【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再看彦大哥】

彦大哥此次来找我，还是打算跟在商队中继续寻找断肠草么？

正是，还望芊妹不要嫌弃大哥这个累赘才好

【也曾去寻过断肠草，只是一无所获，今回芊妹身边，也只是想在自己大限到来前，能与芊妹多待一会，什么情花毒之痛，也不怎么在意了。】

【再次深深看着芊妹，心中思量着要不要将情花毒复发真相告诉于她。眼光及处，芊妹白衣裸露在外的肌肤，胸口暮然一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拉起芊妹双手，眼神炽热】

只要能与芊妹一起，什么都好。。

【见他应下与自己同寻断肠草一事，心中也颇为放心。彦大哥若真对聂姑娘有情，这些时日分开定是日日思念，若毒性发作好歹还有自己在他身边，也不至于十分痛苦】

那就再好不过啦，既然我已经在古书上查到了断肠草，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我看那草枝叶肥大，应该不是北方所有，所以南下来寻。相信过不了多久，彦大哥身上的情花毒就可以解了。

【笑眯眯看着他，蓦地被人拉住了手，心底有一丝的慌乱，想着男女授受不亲，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急急岔开话题】

彦大哥，你与商队的弟兄们也多日未见，我看今晚就在客栈摆下酒席，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想起徐清涧，笑意款款】

另外，再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掌中玉手，被人悄悄收回，炽热的眼神，也不知她见是没见。怅然，伤心，而又奇怪，芊妹以前不会这样的。】

【沉思起，以致芊妹前面的话语都没有听进去，直至她说，介绍一个朋友】


朋友？

【见芊妹提起朋友时那欣喜模样，朋友？什么朋友……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强颜欢笑】

一切听从你的安排，我也想认识一下芊妹的朋友哩。

【听人问起徐清涧，满面的无可奈何，只说与他听】

这人简直就是老天爷派给我的克星，彦大哥见了他，可要替我好好收拾收拾他。

【言罢才想起些什么，牵过马儿的缰绳，引他往客栈里去】

你先好好休息，到晚上我再来找你。

【听芊妹此番介绍，想来这位朋友与她关系不一般】

芊妹说笑了，我怎么能一来就收拾你朋友呢！

【老马缰绳被她牵过，随她往客栈走去，一路上芊妹笑语燕燕，仿佛又回到当初我们二人在云州那会。】

【只是芊妹大部分都在讲她的那朋友如何如何，听来心中滋味莫名】

结……

————建元八年。夏————

【带彦大哥回客栈，叫小二单独开了间房间给他，继而去集市告知商队的兄弟们今日早些收市。从集市上回来便吩咐小二置办宴席，准备给彦大哥接风洗尘】

【想起彦大哥还未见过徐清涧，自然要介绍二人认识认识。与徐清涧自开封一直同行至今，虽然路上磕磕绊绊，倒也互相帮衬不少，自己心里也拿他当个朋友。安排妥当一路上楼，蹦蹦跳跳来到徐清涧门前，敲了两下就推门进去】

徐清涧，下去有肉吃，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啊。

【见人在桌旁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凑近去细看，伸手拉他】

什么东西……别玩了，快跟我下去。

【拽着他从房门出来，见兄弟们都在，彦大哥也在其中，笑眯眯走在前面，待近前了方把徐清涧介绍给他认识】

彦大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徐清涧。

【转脸对着身后的人】

徐清涧，这是我彦大哥，我彦大哥功夫了得，以后你可不许再欺负我。